大頭阿Pink的遠見 - 鍾偉民

大頭阿Pink的遠見 - 鍾偉民

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大頭阿Pink的「街坊街理」滿是寄托和寓意;而且,格子裏都是字;最初,用來填飽未盡的畫意;慢慢的,風景人物,竟變成了那幾堆字的插圖。「你這麼愛寫字,不如去寫專欄。」我取笑他;除了取笑,還是投訴,我左眼有遠視和弱視,右眼近視,兩眼有嚴重散光和一點點夜盲,睡不好,眼球還沒有變焦能力,我問這大頭人:「你的字,又草又小又多,叫我怎麼看?」
讀報,我是買得到就讀,讀不到就算;某天,在茶餐廳讀二手《蘋果》,翻到「名采」,見大頭阿Pink仍在畫他的《越南深思之旅》;這個標題下的漫畫,字多,但佳作也多。炸彈,一枚枚落下來,一個大嬸挑着籮筐,在越南內戰的烽煙裏走過;然後,她肩着擔挑,在美帝國的坦克車旁走過;和平的時候,大嬸賣她鬆脆的麵包;漫畫轉到最後一格,大嬸在防空洞裏,地面炮火連天,大頭阿Pink說:「她的麵包,仍舊是最鬆脆最好吃的。」他在歌頌小人物,歌頌他們對「質素」和「生活」的堅持。
「畫家DUC的身上,就體現了一種最好的教育方式:『自然教育』。順化香河邊的斷垣殘壁和牛隻,就是少年DUC的畫板和教材……及長,DUC經營的,都是涉及整個城巿形象的大手筆……但DUC說,最讓他自豪的,是為朋友修房子時創造的、最快的砌磚紀錄。」漫畫,畫得越南好美;我把畫中文字抽出來,意思仍舊完整,耐讀,境界奇高。原來大頭阿Pink乘大家不察,竟偷偷地脫皮,要蛻變成一頭有毛有翼的散文大師。
我們一起遊過越南的會安古城,城裏有好多窮人的房子,但房子都髹漆得鮮麗,門邊窗畔,總種植一兩株玉蘭,三四盆矮松,或者任斷牆圈住幾個土黃的陶罐,罐裏花紅草綠,都是生趣。日子再艱苦,越南人有了家,就細心經營自己的園。園,不在乎大,在乎清幽。家和園,是人民存在的根本,大頭阿Pink搬到有家有園的清邁去了;回頭看,原來那個大頭殼裏載着的,除了一堆草,還有一種東西,叫「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