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漿糊 - 李登

淘漿糊 - 李登

有天大早兒吃過早飯,跟吾友王鍇在上海的橫街小巷遛彎。見路旁小販擺了攤子在賣鞋子拖鞋,他便蹲下來一邊作狀挑揀,一邊跟人家天南地北,無邊無際瞎扯一通。
這一扯就沒完沒了,攤上每雙鞋子拖鞋全讓他摸過。待到扯夠了摸飽了,他才肯起身拍拍屁股走。「這叫作淘漿糊。」這個老上海對我笑道。不管路邊攤子賣的是穿的、吃的、用的甚麼的,他都愛跟人認作鄉里,淘起漿糊來。好一個大上海,不上半天都讓他淘過了。
有一次在鄉村飯店吃飯,碰上個侍應生是廣東話挺道地的上海人,便問他淘漿糊跟哪一句廣東話最相近。「攪攪震。」他說。沒錯,王鍇正是那類攪攪震,冇幫襯的閒人,就光愛閒嗑牙,找點樂子,一個子兒不花。
淘漿糊還有別的意思,其中一個跟性愛有點關連。這個俗語詞兒聽說是八十年代以後才流行起來的,又有蒙混過關、混日子、含糊其詞、草草了事的別義。
有人推敲,這三個字也許從麻將牌術語衍生出來。將沒成局的牌當作壺牌,叫作「詐壺」,又叫作「佯壺」,上海人叫「橫壺」。有意用不能壺的牌當作壺牌攤牌,就是「淘佯壺」,後卻說成了「淘漿糊」。總之這話就有蒙混過關的意思。
我們那大夥吃人飯拉狗屎,一味混日子的高官,不正好是天天在淘漿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