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鑑於平安夜慶祝聖誕的青年人誤把文化中心當垃圾崗,又天真地相信文化中心鼓勵創意,把牆壁當畫板,到處塗鴉,香港青年協會便安排了上百名青少年義工,在除夕夜駐守文化中心,勸喻其他年輕人循規蹈矩地慶祝節日。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實在令人擔心。不只是近百多名義工會成為嘲笑對象,更在於他們年紀輕輕,卻要背負成年人的整套道德枷鎖,在成長的過程中,很可能造成永久的陰影。
馬國明
可以想像,絕大部份在文化中心拋垃圾和塗鴉的青年人,平日都是守規矩的乖孩子(不然文化中心已不存在);乘着節日和嘉年華的氣氛,他們放下乖孩子的身份,自得其樂,實在不應大驚小怪。
每年年宵過後,維園堆積的垃圾,三天也清理不完。說敗壞風氣,中大迎新營的事件更值得人們關注。尤其是事件發生在文化中心,更不應大驚小怪了。
文化中心其實是港聞版(不是文化版)的常客,幾年前便有所謂「老泥妹」在文化中心出沒,若不是康文署人員的驅趕,那裏早已是露宿者的大本營。換言之,不管是節日與否,文化中心其實都在舉行嘉年華。這幾年,在旅遊協會的主催下,大大小小的嘉年華不斷舉辦,用以吸引遊客。平安夜事件的最大意義是喚醒人們對嘉年華的無知。
念過文學或文化研究的人,很大可能聽過巴赫汀(Bakhtin)的名字。這位飽受史太林折磨的俄國哲學家對嘉年華的現象十分感興趣,他的《Rabelais&HisWorld》更可說是一部關於嘉年華的專著。不過巴赫汀並沒有做過關於嘉年華的具體考察,他是從小說層面來研究嘉年華,因為嘉年華像小說一樣無非是一種文類(genre)。對巴赫汀來說,嘉年華既不是吸引遊客的項目,也不是統治者讓人民消氣的場合,雖然嘉年華可以發揮這方面的作用。
巴赫汀把嘉年華看成是一種文類,因為他認為人的自我是在對話中形成的,即是說自我其實假設了其他人,自我不只是我,而是起碼包括了這種對話的想像。簡單地說,人天生是兼聽,不可能只聽自己的聲音。但人類社會卻經常被一元思想所主導,來來去去都是同一把聲音,因此出現嘉年華這種源於遠古,發自民間和置道統於不顧的集體表達形式。
嘉年華經常發生於節日這種比平日更豐盛的日子,因為嘉年華其實是紀念自我不只是我這種更豐盛的意義。嘉年華的歡樂氣氛亦在於人們能夠打破彼此之間的隔閡。嘉年華亦往往與某一地點結下不解之緣,有時能夠在某地點舉辦嘉年華本身就已是一件意義深遠的事情。究竟文化中心有甚麼特點令到露宿者、老泥妹以致平日乖乖的青少年都到那裏舉行嘉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