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命不凡 - 鍾偉民

自命不凡 - 鍾偉民

「平凡是福」,這句話,當然是平凡人說的;但平凡不平凡,在無邊際的星空下,都是光陰過客;轉眼間,一堆平凡的灰和一堆不平凡的灰,其實也沒甚麼分別。有些人,熱衷追求「不平凡」的人生,到頭來,落得一個標奇立異,成了小丑;有些人,因緣際會,活得好坎坷,好曲折,他不想生命裏有太多悲慟和狂喜,但造物弄人,一個遠處窮鄉的小人物,可以忽然成為大魔頭或者大救星。
不凡,講命運,講際遇,講稟賦,講修為,本來強求不得;強求不得,卻可以自命;於是,滿目所見,都是「自命不凡」之輩。為甚麼就不能平平凡凡,老老實實過日子呢?總是要爬到自己不能承受的高度,然後,為了維護這個「高位」,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人格敗壞了,性情扭曲了,還好意思對人說:「這叫變通。」變是變,其實不通;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位「高人」戴着巨帽走路。

有些人,認為當上「大學講師」,夠不凡了,總把這不凡的「成就」掛在嘴邊;掛在嘴邊當飾物,是夠異相的,也沒甚麼問題;但講師執筆為文,讓文章獻世,問題就大了,就露底了。「這樣稀鬆平常,根柢還沒穩固,怎麼可能在大學裏教書?」越看越費解;講師,卻越寫越起勁。「不寫寫文章,怎麼能有學術地位?」講師這麼說。事實上,這樣的「文章」,只能讓講師沒有學術地位,只有合該讓他們重讀的中小學的虛位。
然而,物以類聚,庸碌平凡的,集合起來,堵塞有才能的;大學,就變成庸人教庸人,庸人再教庸人的惡性循環系統。教育,尤其所謂的「高等教育」敗壞了,次貨都冒出頭來「評論」時局,稱「家」稱「師」了;「家」猶如此,「師」更不堪,還講甚麼「民智」?講甚麼「質素」?大學不改轅易轍,趕絕自命不凡的膿包,再招攬賢能,量材而用,我們的社會,明天,只會更浮誇,更惡俗。人貴自知,我是平凡人,就養養貓兒,玩玩石頭,交交朋友,吃吃喝喝,平平凡凡過日子;你要自命不凡,請接受我平凡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