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王家沙在你那個美食坊開了分店。」倪匡兄說。
「生煎包做得不錯。」我說。
「那是香港人的叫法,我們不叫生煎包,叫生煎饅頭。」倪匡兄說:「王家沙從小就去吃,記憶猶新。」
「饅頭的皮是吸水的,怎麼做得裏面都是湯,也真有學問。」我說。
「是呀,」倪匡兄說:「我們吃生煎饅頭還有學問。從小學會先咬一小口,吸了湯才吃掉,每次看到別人濺得滿身都是,就回家講給家人聽,大家哈哈大笑。這種事講個一百遍,大家還是照樣哈哈大笑的。」
「在淮海路上的那一家小店的包子,也都是汁。」我想引誘他回來東方。
「是嗎?」他說。聽語氣,無動於衷。
「現在上海人開始學會欣賞自己的食物了。」我說:「受廣東海鮮影響的時期已過。」
「那不叫廣東影響,那叫暴發戶影響。」倪匡兄說:「發展中的都市,都抗拒不了鮑魚、龍蝦的貴格東西,吃多了也不覺稀奇,就找回家鄉味了。」
「這才是好事,」我說:「不然做法都失傳。」
「做法可以找得回來,材料就不一定。」倪匡兄說:「像黃魚,我們小的時候看到黃魚游來,水上一片金黃,那麼多的魚,也能吃到絕種。中國人真厲害。」
「現在還可以買到小的,很新鮮。」
「那叫小黃魚,不叫黃魚。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魚。」經他那麼一說,我才知道。
「三藩市有黃魚吃嗎?」我問。
「沒有,」他說:「來了這裏,有甚麼魚,吃甚麼魚。」
就是那種態度,才在美國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