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阪的酒店大堂裏閒坐，忽然人丁興旺，來了一家拍結婚照的日本人。那是個很大的家族，老老少少幾十口，年青的男人，全穿黑西裝，打銀色領帶，年老的男人，德高望重，都穿燕尾服。全世界穿西裝穿得最難看的，是中國農民，穿燕尾服最滑稽的，是日本老男人。
日本人身高標準提高是近二十年的事情，年青一輩個子高的不少，但五十歲以上的男人，依然還是「小日本」。但這一批日本男人，全是西方燕尾服的擁躉，上至國會開會，下至家中慶典，他們就穿起燕尾服，「隆重」其事。那條「燕尾」，掛在屁股上一顛一顛，長得幾乎拖到地上，喜劇性十足。
日本人是不會覺得這種喜劇性的，他們一遇大場面，便顯得特別嚴肅。當幾十個拍結婚照的人在雲石台階上站好之後，竟然鴉雀無聲，只有一個攝影助手，非常權威非常大聲地指揮着，這個往左一點，那個往右一點，你轉到後面去，你的腳踮起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威風的攝影助手，連跟新郎新娘站在前排的那幾個燕尾服，都唯唯諾諾服服貼貼。
然後突然靜了下來，攝影師站在高櫈上數着一二三，咔嚓拍了一張，咔嚓又拍了一張。幾十張臉上，找不到一絲笑容，個個都莊嚴肅穆，不像辦喜事，像去英勇就義。
反倒是我這個外人，笑得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