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上黃山碰上個女導遊,說見羅蘇民老先生拍照,兩眼就只顧看景,整個人趴在一堆大便上也懵然不知。
這位攝影家對黃山情有獨鍾,有一年開攝影展我買了他的黃山攝影集,只是不知道哪一幅傑作是他趴在大便上拍的。他拍照肯定十分認真,若非已乘鶴而去,必還有多幾本集子面世,說來叫人惋惜。
十年前,法國名攝影師卡蒂埃布雷松擱下相機,我想很多人也同感惋惜。他八十有三。慫恿他捨棄攝影的是美國漫畫家索爾史汀堡,還居然說他繼續拍照的話,就等於在湯裏吐口水。於是布雷松重拾舊趣,畫起畫來,讓我覺得就是把一雙慧眼閉上了。
好在很多攝影家倒捨不得放下相機,依然眼睜睜的在鏡頭後看這個世界。最近讓我開眼的是黃貴權醫生。他的攝影展錯過了,我和食家八袋弟子都頓足不已,卻有幸得他各贈我們倆一冊他的攝影集《詩影澄懷》,總算補回了好一點眼福。他當真把山水花卉禽魚拍出了詩意,實在大有靜觀萬物的自得情懷。
你想不到醫生放下了聽診器和手術刀,也能妙手回春:那就是用相機,將春天的景物還原於膠片上,何況不止春天一個季節呢。那兩隻丹頂鶴一頭四腳的《偶合》,構圖可遇不可求。這位世界十傑之一的大師,為了這張照片,究竟在雪地上蹲着待了多久?會不會趴在一堆鶴糞上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