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果 - 鍾偉民

吃苦果 - 鍾偉民

聽大法師講佛,聽了半小時,慢慢的,自己也變了一尊佛,一尊大頭佛。「諸法皆空,惟因果不空。」大師說。半小時,我就聽明白這一句話;而這句話,細想,也明白得不透徹。
諸法皆空,就是眼前萬物,都是假象,沒有甚麼是真實的;你爸爸不是真實的,你媽媽不是真實的,你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都不是真實的。不但這些東西不真實,你看的這份報紙,報紙上的這個專欄,專欄裏的這些字,都不是真實的,都是幻覺,都是泡影,都是因緣聚合偶然產生的一場夢。
大家只是合力做一場大夢,都在這場大夢裏無端狂笑無端哭。
報紙是假象,稿費,當然也是假象;然而,老闆不按月給我這樣的「假象」,行不行?不行。為甚麼?諸相雖然是假的,但因果,是真的。老闆請我寫稿是因,付我稿費是果;種了因,就要承擔後果。
我開罪人,是因;人家去篤背脊,放暗箭,杯葛抵制,肥水不流我門前,我難免活得水深火熱,這是果;而且,是苦果。不過,說了真話,為讀友消了氣,大家喜歡我,吃苦果之餘,同時,也培植了善果。
在虛幻的世界,我們無時無刻都在種因和吃果;果肉的味道,甜酸苦辣俱備,年紀越大,能吃到的各色果品越多;人,生生世世,原來就在因果這千絲萬縷纏成的大繭裏掙扎;唯一的出路,就是能夠得到「正見」。
甚麼是「正見」?就是感悟「諸法皆空」,不再執着有無,不再執着真假,不再執着愛恨,不再執着仇家有沒有好下場;如果你開店,也不要執着人家拿了東西付不付錢。
法師說:不宜妄動,妄動,就容易種下惡因。「你怎麼不早說?」好多年前,我有過非常不快樂的日子;那些日子,回想起來,凡動,皆妄。生命無常也無奈,如今,每天臨睡前,我都吃一枚苦果,有時帶酸,有時帶澀,總之,幫助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