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市集已擠滿人。在一大堆綠油油的空心菜上,我看到小小的一束紅玫瑰。那種比鴿血更深,比絲絨更柔軟的深紅,令人一眼看見就捨不得移開視線。重重叠叠的花瓣,濃得醉人的香,不是大都市花店人工培植的品種,是我小時家園子裏長着的山東玫瑰。
用蕉葉裹着,用水草束着,藏在手提袋裏,免得在緬甸猛烈的太陽下因脫水而枯萎。旅遊小巴停在景點,偷空檢視一下,從礦泉水瓶子裏倒一掬灑上,絞濕手帕輕輕包裹。
每抵落腳的酒店,第一時間取出,放一臉盆子冷水,整束投到水裏湃着,鬆開水草,撕掉過多的葉子,修剪花莖,好讓它無阻塞地吸水。垂頭略見疲態的玫瑰,又強壯地挺直起來了。大水杯權當花瓶,擺在案頭。幽香一縷夜闌在客中怡然入夢。次日整裝出發,又用濕棉紙、濕手帕敷着籠着,用塑料袋子包裹好,放回手提袋。
於是從浦甘攜着到曼德勒,從曼德勒到仰光,又從仰光飛曼谷,終於帶到了香港特別行政區。打開來,吸滿水,這次放在我最光亮的水晶瓶裏,又繼續怒放了好幾個白天晚上。
我們稱山東玫瑰,西洋花譜則稱為中國玫瑰,十八世紀珍而重之從雲南帶到歐洲,與歐洲的玫瑰配種,最重要原因是取其豔麗無雙的深紅色。歐洲所有紅玫瑰的品種,都可以溯源至山東玫瑰。見得多了,漸漸習慣了歐洲玫瑰婀娜多姿和芬芳。然後驀地緬甸重逢,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玫瑰,其他的不過都是它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