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傘,講究落點正確;不然,掉到水裏或者掛在樹上,頭,就會很痕。從一座城「跳」到另一座城,也是這樣;「落點」偏離大道,樂少苦多;「落點」正確,天天笑呵呵。兩月前,家徒四壁,畫家鍾筱攸從香港來,進門要喝茶,寒舍有涼水,卻沒有茶葉,沒有杯子,甚至沒有桌子和椅子。「我有個澳門朋友,你一定要認識。」筱攸說。
入黑,在皇朝廣場海濱喝澳門啤酒,澳門朋友來了。「蔡傳興,書畫家。」筱攸說:朋友私底下都喊他「大頭蔡」。頭大好,我跟大頭朋友,向來投緣。相士說:眼如亮星,黑白分明,這種人,都善良有情,容易得享大名。傳興先生眼仔碌碌,精光閃爍;隔街望見,就知道決非凡品。「蔡先生以前是國父紀念館館長。」筱攸說。「怪不得,怪不得!」我肅然起敬,心裏有點急,想盡快攀點關係。「小時候,我在路環聖方濟各讀書,小四讀完了,才到香港……」「我們同一家小學。」傳興先生說。眼前,竟是失散多年的學長,好辦事,好辦事了。
「明天,我帶你去看兩個地方。」學長說。翌日,陽光普照,一路走,學校高牆和店肆門楣都是學長寫的大字,多不落款,懶得掛一個浮名。看了他教書法的大屋和空置的小舖;舖裏好多酸枝几椅,我都合用。「不用買了,都搬回去。」學長說。他有佛心,我有賊性,暗叫一聲:「落點對了!」召來貨車把舖裏家具洗劫一空。
「我不喝普洱,朋友送來幾大箱上品,都送你。」學長說「不喝」,因為知道我愛喝。「可是,我還沒找到匹配的茶具。」我道出難處,日前見了學長,沒料到他手上就提着一套上好的。
訪客不斷,看到我家高懸一幅配了行草《心經》的淡墨觀音,都驚歎筆法婉雅古秀,問:「這署名的『半樂齋主人』是誰?」「我學長啊。你們看的,坐的,喝的,用的,都是我好辛苦扛回來的。」「真是個賊頭!」看不過眼的朋友,竟嚷着要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