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從香港回澳門,半夜裏,大船翻着濁浪駛進內港碼頭,一般都會讓乘客睡到天濛濛亮才上岸,上了岸,要回路環,還沒到渡輪開行的時間,母親總會和我到「六國」茶樓喝茶,印象中,店裏陰沉老舊,就蝦餃光鮮誘人。「冠男」茶樓是外公生前最愛去的,小孩子愛吃甜,我只記得冠男燉蛋的香膩。六國沒有了,早上讀報,看到「冠男軒」的廣告,早上五點鐘開門,午後兩點半就不做生意。搖電話問亞正:「是不是以前的冠男?」冠男軒在提督馬路61號,是新店,掌店的,大概已沒多少舊人;但聽說點心和燒味不錯,還是想去暴吃解饞。「馬龍和太太方舒眉來了,他們先到茶樓,還霸了座位。」亞正說;這些天,新朋舊友都來得合時,助長了我的口福。
這冠男軒,沒讓人失望,點心都有「性格」,不是那種由工廠大規模生產的東西,光是看,猜不出味道;魚角,是代表作,像用魚肉來包裹的水餃;我最愛半肥瘦叉燒,這叉燒,大有學問。「放醃料的時候,要替叉燒按摩,按摩做得好,肉質才細軟。」亞正是畫家,也是食家。
遇上做叉燒的大師傅銀牙全叔,求證這「按摩論」真偽。「的確是這樣,按摩完,擱一夜再燒,更入味。」全叔說。席上,有新朋友認為叉燒飯的叉燒,又比整盤上桌的叉燒好,因為廚子習慣拿刀往叉燒上來一下猛拍,這一拍,把肉打鬆,口感較好,缺點是連肉汁也給拍出來,吃時不夠潤滑。「按摩做得好,根本用不着這一拍;最好的叉燒,連切都不應該切,整條咬最有味道。」亞正這一說,讓我想起小時候吃叉燒的黃金歲月,真有食客喝令廚子「免切」的。
然後,我們到十月初五街去找餅乾夾麥芽糖,吃黃枝記的雲吞麵,還有爛鬼樓洪馨號的椰子雪糕……馬龍夫婦吃飽就走,亞正開始研究這個周末的菜單,打算乾脆在畫室裏做私房菜;如果他菜燒得好,燒得出舊時風味,我就公開他的地址,請大家來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