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地的晚餐 - 吳靄儀

殖民地的晚餐 - 吳靄儀

沒有直航,我們自曼谷抵達仰光時已入夜。仰光國際機場有一點像八十年代深圳的入境大樓,但多了幾部電腦。來接機的旅行社人員領我們出去。我們乘坐的小巴在平直的路面飛馳,昏黃的路燈下見兩旁的房舍不高也不密集,路上行人不多,幽暗中很難判斷仰光的市容。
我們下榻的是簇新的五星級國際大酒店,房間下望有泳池。然而我們一早已安排了在最懷舊風情的StrandHotel晚飯。它是典型二十世紀初的殖民地高尚酒店格局,像香港的淺水灣酒店,新加坡的Raffles,興盛驕傲過,破落憔悴過,到了九三年,外資看中了緬甸,又忽然間抖起來,徹底地修葺翻新,回復舊時優越的面貌。
於是,我們步入的大堂是光滑的柚木地、沉重的柚木和藤織座墊大扶手椅,吊扇緩緩的轉動。黑白緬甸禮服的侍應殷勤接待,操流利英語。飯廳闊落,乳白牆壁上掛着黑地嵌金的漆畫,長餐桌上枱布筆挺雪白。坐下來當然就叫人端上冰鎮的香檳了。
餐牌上菜式不太多,但本地及西式俱備,而且頗為講究:鮮鵝肝、小羊肉,帶一點法國菜或是意大利菜的格調,似是故人來。紅酒倒是自攜的,購自曼谷機場免稅店,心情愈好愈見香醇。偌大的飯廳幾乎只有我們這一枱,另一頭樂手悠然用西班牙結他低低彈奏那不勒斯情歌:我的愛情像一隻鴿子……然後大廚師出來打招呼了,年輕的法國人,剛自香港一家我熟悉的館子轉職來,世界真小。翻新酒店的也是香港財團。香港暫無可為,上海尚未成熟,於是寄身仰光,回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