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五筆者在本欄提到,西方社會經過「在愛國的名義下殺人放火」的歷史階段,然後是文藝復興為西方文化注入了與情感平衡的理性精神,於是「西方世界才真正邁向成熟」。
即使是理性主導的西方世界,也是常常講愛國的。但通常這種愛國主義,都是在國家被侵略或安全受到威脅時,才被強調,而愛國感情也才會被動員起來。比如二次大戰時,法國遭到德國入侵的時候,又或者去年美國受到「九一一」恐怖襲擊的時候,這時強調愛國精神就並非盲目與無意義。因為在這種時刻,愛國情感的背後,是有是非、公義等具客觀標準的價值觀支持的。
去年「九一一」之後,布殊總統在國會發表演說,他也在大講愛國,但他講得如此理直氣壯,如此鏗鏘有力,與董伯有氣無力地講愛國大不相同。要因是布殊講愛國,有一套價值標準在支持着他。他說,為甚麼恐怖分子如此仇恨美國?因為「他們仇恨的正是在這個殿堂上所看到的東西:一個民選的政府。他們痛恨我們的自由,包括宗教自由、言論自由、投票、集會和享有不同意見的自由。」
儘管恐怖分子未必是出自對美國的這一套價值觀的仇恨,才發動恐怖襲擊的,但這一套東西卻是支持美國的愛國主義的具客觀標準的價值觀,用來宣揚愛國主義,有它一定的說服力。
但即使在這種理性價值觀支持下的愛國主義,也會在愛國情感的騷動之下,超越了理性,以致「理解和寬容都失卻了意義」。美國在「九一一」之後通過反恐法案,在許多方面都違反了基本人權,而保守的司法部長阿什克羅夫特鼓勵檢舉,箝制言論自由,剝奪嫌犯的人身保護令,一年來也受到美國輿論的與開明人士的批評。今年「九一一」美國各地掀起反戰示威,示威者將阿什克羅夫特、布殊、切尼列為真正的「邪惡軸心」,說他們損害了美國的立國精神。因此,在西方世界,愛國感情即使有超越理性的時候,但幸賴整個社會仍有理性的標準予以糾正及平衡。
中國當前,並沒有受到任何安全威脅,蘇聯瓦解之後,中國四鄰都沒有要侵犯中國的「敵人」。中國高層自九九年北約轟炸中國駐南聯使館之後,每年若干時候就會舉辦一次研討會,廣邀外交、國安、社科院和軍方的專家,共商局勢。這幾年的結論,都認為「和平與發展是當今世界的主題」。因此,香港立法「以確保國家安全」,完全是無的放矢,並非必要,更不是如董伯所說的「天經地義」──天沒有鼓勵檢舉的經,地也沒有箝制言論自由的義。在這裏,愛國主義的背後,既沒有安全所必須,也沒有自由、民主的價值觀去支持,這樣立法就很容易成為褻瀆人權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