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作惡的時候 - 鍾偉民

寂寞作惡的時候 - 鍾偉民

都說白癡最快樂;是真是假,只有白癡知道。
不過,我相信有智慧的人,也快樂;起碼,處境相近,智者就比庸人快樂;比方說,同樣中了六合彩頭獎,但同期中獎的,有八萬五千人,大家只能分到幾萬塊獎金。
庸人搥胸頓足,毆妻罵娘:「買一輩子不中,中了,就這雞碎?我恨透這八萬四千九百九十九個分薄我身家的混蛋!」
智者,最多只會搖頭苦笑:「到底是中了,還這麼多人陪着中,真好!」當然,真正有智慧的人,會不會去買六合彩,那是另一回事。
同樣地,我們有時候感到煎灼不寧,感到空虛和寂寞;這可不是天地間真有這個空虛,這個寂寞,或者這空虛和寂寞串通了,半夜裏,拿了鹽巴潛入府上漬你的肉,讓你身痕。
其實,只是心智問題,都怪平日沒培養出能欣賞人,欣賞身邊鳥獸蟲魚,花草木石的能力;說到底,根本沒打算改變自己的心念。
「寂寞,怎麼不去做義工?到柬埔寨去挖地雷?」挖地雷危險?對,但踏中地雷,可以消除寂寞。
人獨處,當然容易寂寞,於是結黨;結了黨,難道不寂寞?只是抱在一起驅除寂寞;但驅除本來就不存在的東西,豈不滑稽?
有個叫南台的禪師,某天,有人問他:「寂寞無依的時候該怎麼辦?」南台說:「就讓他寂寞無依。」這禪師閒來還作了一首名偈:「南台靜坐一爐香,終日凝然萬慮亡;不是息心除妄想,只因無事可思量。」別當寂寞是一回事,寂寞就不能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