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 花 - 鍾偉民

護 花 - 鍾偉民

有些大學,讓碩士入職當講師,卻規定講師在若干年內,必須取得「博士」虛銜,才可以繼續在學院裏虛混;美其名是提高學術水平,可惜真有學術水平的大儒,都早讓「博士」們趕絕。「大家總得遵守遊戲規則。」博士說;說得真好,學術,原來也只是一場兒戲的遊戲。再過兩三年,講師朋友換不到博士銜,做得再好,也得順應遊戲規則離開;這兩三年,他勉強夠時間「讀」博士,但當上系主任,校務繁忙,不用心做事,頭上的鍘刀會滑下來;用心做事,無暇寫論文,時辰到,博士銜沒到手,還是要讓人轟走。
當然可以退而結網,但位高薪優,他怕離開崗位,回頭無路;畢竟,他的大靠山,他這一脈的頭頭,兩年前就讓人剷除,他,客氣點說,是遺孤;不客氣,是餘孽。「我不能退!我大將軍既要勤王,也要護花!」他失控了;護花,是因為數年前,不惜一切,把枕邊人薦入校園,為一個爛女人,他甘受貪淫之譏,長負營私之罪;爛女人搖身變成賤講師,卻忽然搞上男學生。「因為他長得好看,像年輕的你。」她的意思是:我不再需要你的扶持,我需要你的「年輕」。他心痛欲絕,還要去「護花」,護的,還不是當日那段情的虛妄?
放不開,利祿令人癲;剪不斷,愛慾教人狂。掌權的,仍舊笑瞇瞇,看他露醜,等他萬劫不復。有人,就有鬥爭;「斯文人」掌了權,為保權位,殘害異己的手段最陰濕,也最險惡;可惜,我這個朋友的專長,是奉獻和犧牲。
時運不濟,我們都容易掉進別人佈的棋局,讓黑子包圍,逼向死角;發現身在「局」中,受人擺弄,就該思退,謀退。這不是認輸;認同這樣的困獸鬥,才有輸贏;世界好廣闊,退一步,身邊還有關心的人在,窗前還有一幅晚霞如畫。保不住權位,但保住人性,潛修靜養,豈不是更有所得?人退下來,該如何自處,仍舊明天說。
《說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