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美智行蹤低調，談起他不是人人認識，但一看他筆下的「大頭女孩」，大家都「哦」，一副「原來係佢」的表情。
他筆下的「邪惡大頭少女」充滿神秘吸引力。總是天真又帶着邪笑，時歎氣、更多時是憤怒「斜啤」；不知是滿懷心事還是心懷不軌，頭上偶爾貼上十字膠布，手上卻又拿着小刀。那到底是個擁有成人腦袋的少女還是披着少女人皮的成人，不大清楚，反正這份曖昧正是其趣味所在。
創作人都用作品說話，不喜「解畫」，奈良美智亦不例外。這次他應邀來港參加講座交流，我們連忙抓緊機會與他作個專訪，看看與他暢談一席話後，其畫中脈絡有沒有清晰一點。
記者：何兆彬 攝影：林栢鈞、陳智良
SpecialThanks：IdN
但奈良美智的前傳，都是由自己編寫，故事的劇本叫「體驗」，雖然他笑談中輕描淡寫，但其實並不容易。1959年出生於日本青森縣，愛知縣立大學美術系畢業後，他當過高中美術老師，但未幾就到了德國念書，一留12年。
「我當年教高中美術，但未幾就覺得自己根本不夠好，需要進修。儲了兩年錢後，決定到歐洲念書，目的地原本是英國倫敦，但是英國太貴了，我根本負擔不起。德國本不是考慮之列，但在當地，只要你考畢大學入學試，念大學就不用學費。就是這樣把我吸引下來的。」
在德國Duesseldorf藝術學院畢業後，他在科隆租了一間舊房子。前後一共留在德國12年之他，能操一口流利德語，一邊作畫一邊打工。可想像他當時生活多貧苦，但肯定早已習慣了，隨時就會準備留多一個12年。
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這個窮畫家回國，再變身成「潮流、藝術界奇葩」卻是個機緣，「剛好我住的地方太老舊了，德國政府要把它拆卸。其實我是沒甚麼錢搬家的，這時候剛好有日本朋友在德國看到我的作品，有興趣找我回國辦展覽，就是這樣我回國了。」
不論是少女吸煙還是拿棒球棍，奈良畫中總是既反叛又有童趣，畫中不是小孩就是小動物，他口中的童年相信是閱讀他作品的重要鑰匙。「小時候住在小城市裏，當年經濟起飛，家家戶戶的父母都得在外工作，小孩子都在脖子上掛串鑰匙，被稱為KeyChild，我就是其中一個，每天就與小孩、貓狗羊牛玩耍。不過現在想起來不但不寂寞，還相當快樂！」
奈良美智那耐人尋味的風格，使他回國展覽就一炮而紅（95年獲得名古屋藝術家獎）。他受學院化美術教育，其線條、色感都近似現代繪畫，但造型卻是漫畫化的，被製作專利產品也是順理成章。不過對群眾來說，買一個「大頭惡女」與買個HelloKitty可以沒啥分別，畢竟所謂雅俗共賞，是雅的看到藝術，俗的只看到娛樂。
問他德國文化對其畫風的影響，「沒有。你覺得有嗎？」知道你在德國念書，會覺得有丁點德國表現主義的影響……尤其畫中那種強烈情感的眼神。
「哈哈，但那種眼神『浮世繪』就有了！德國藝術上如有對我影響，也是潛移默化的吧。反而當地對我較大的影響是思想上的，德國個人主義盛行，念書時會多追溯歷史，思考個人存在於世上的意義。」
人離鄉賤。香港留學生總會告訴你，以往理所當然的雲吞麵叉燒飯，在他鄉都變得莫名珍貴。這是對自我身份的重新認定。但對這個在德國留學生來說，最令他醒覺到自己是個異鄉人的，卻是來自香港的──李小龍。
「我認識李小龍才13歲。在那個年代，沒有誰是不喜歡他的（笑）。不過他對我較大的影響，反而是到德國以後。在歐洲生活，好不容易才會碰到個東方人，但在市集竟然到處都有BruceLee的小塑像、他的電影售賣。你會發覺世界各地的人都是如此尊敬他，這時我才想起自己曾多崇拜他，重新思考到自己是個東方人。」
對他影響更明顯，他也直認不諱的是Punk。崩注重個人體驗、反建制、反技巧、控訴，這些往往都在他畫作中躍然紙上。先生想必是個憤世嫉俗的人了？
「嗯（笑），我的確是。」那麼你可是對現今日本社會很不滿？「不滿是有。但每個地方都有好人好事，我討厭某類人往往與地方無關，這些人——例如政治家，甚麼地方都有。」
Punk推崇無政府主義，但其實亦出自關心社會。作為創作人，奈良對外界更顯得特別敏感，問他關於911，他說「影響嘛，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在事件發生前我已有好一些想法，發生後只是把問題放大了。」他補充：「離開香港後我將會到阿富汗，希望體驗一下當地人的生活感受。我不希望自己是空口說白話的人，要傳遞訊息，就得親身體驗。911後我曾到過紐約，體驗到當地人的感受。但戰爭爆發後情形有點不一樣。我以為現今在阿富汗無辜死去的人，比起在紐約的是更多了。」去阿富汗會危險嗎？「會吧。」他笑着說。
這次IdN邀請奈良來港，參加MyFavouriteConference為期兩日的演講，擔任十多個單位的壓軸嘉賓，不過全程45分鐘他講了不足十分鐘，原來他早準備了個人Favourites——以3部Projector播放心愛Snapshot，同時播放自選音樂。觀眾反應極端，有人說悶一早離場，亦有人大叫有趣，奈良自己就相當自得其樂。平心而論，他一定花了相當心機，以人手換相也要相當時間綵排。只是當時筆者也沒心情享受，因為好擔心翌日的訪問，以為他不擅詞令。最後當然是虛驚一場。
訪問時間緊迫，沒有與奈良先生談潮流，不過我想他也不大關心。看他身穿簡單紅Tee牛仔褲、手表是SuperLovers，腳下永遠一對Dr.Martens，還是別殺風景吧。「我現住在東京西都摩郡一個小鎮，除偶爾與松本大洋等朋友合作外，我還是喜歡一個人寧靜地工作……除了因為鄰近美軍基地，平日要『抵抗』這裏軍機起飛的噪音，音樂一般都開得很大聲！」他笑着說。
奈良是最忠心的搖滾樂迷，問他歷來最愛，他想了半秒答：「NeilYoung」。而他亦是漫畫迷，除下列另類的DanielClowes（即《GhostWorld/黐孖妹》作者）外，據知目前最愛的，竟然是《飛天小女警》！
1.DanielClowes《Eightball》
2.JimWoodring《Frank》
3.SofBoy
4.TaiyoMatsumoto（松本大洋）作品
5.貓狗
6.DrMartens
7.Punk
8.搖滾
9.李小龍
10.藝術（可能是吧……）
要了解奈良美智得看他的油畫，在香港實在不易，他的畫展正在日本舉行，主題是「IDON'TMINDIFUFORGETME」，時間啱一定要去。
展期：現在至9月29日
地址：日本青森縣弘前市吉井酒造煉瓦倉庫
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