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風眼在頭上,暮色裏的澳門忽然好平靜。
九一一,在家等床褥店送貨;兩點三十分,氣象局掛八號風球;窗子兩邊都有橋,左邊那條,叫舊橋;右邊,叫新橋。聽廣播,說四點鐘會封橋,封的卻是友誼橋、蓮花橋,還有一條,好像叫家樂髀的大橋。
橋,封了,意思是:如果人在澳門半島,要離開這個小特區,可以循陸路入珠海,經深圳到香港;如果人在氹仔島,就不能渡海到澳門半島,甚至不能到路環島取道橫琴入大陸,再謀去路;總之,除非駕私人飛機冒死離境,否則只能坐困愁城。
八號風球懸掛前後兩三小時,電話人人爭打,通訊幾乎癱瘓,廣播不斷解釋:這是正常的,大家不打,自然就通。電視沒送來,惟有看風景,真是風中之景:海上沒有船,橋上沒有車,只有雲流動。睡房是圓形的,最宜看雲,雲從這邊竄到那邊,像繞着人團團轉;但地硬難眠,倚牆看久了,頭好暈。
要不是心血來潮,昨夜捎來一部收音機,遇上電話不通,大橋封閉,船車直升機一律停駛,真是音問渺茫,與世隔絕。澳門要發展,將來,大概不少外商住在氹仔,橋一封,頓成孤島,路路不通,怎麼成?總得想想辦法。
古老收音機還在播澳門電台的節目,節目不錯;然而,到午夜,就不能聽;不是不能聽,是不敢聽。本來調到新城997,凌晨開了聽《恐怖熱線》,從行李翻出來,收音機竟開着,還自動換成了澳門的頻道;初時不知道,只是心中納罕:怎麼有個男人整夜讚自己,讚完自己笑,笑完再笑;就是笑,都讓人骨痺。這風雨飄搖的九一一,進不得,退不得,床架枕褥送到橋頭,遇風折返睡不得,晚餐夜宵吃扭結糖,收音機還有男人叫春。拉登啊!你搞風搞雨,怎麼竟搞到我這個不相干的人身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