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讀到有點意思的,總把書頁摺起來;轉眼忘了內容,就重讀那摺了角的;貪睡,腦細胞死得多,不能記事,只好不斷溫習。翻王溢嘉《洗心禪》,書角高翹,過去偶讀,一定很有心得。
和尚問宗巖禪師:「《大藏經》裏有甚麼特殊之處?」
宗巖煞有介事:「我說了,只怕你不相信。」
和尚追問:「請師父告訴我吧。」
宗巖說出驚世事實:「《大藏經》裏黑的是墨汁,黃的是紙張!」
王溢嘉認為:「讀書好像吃東西,你能消化吸收的,自然已經消化吸收了;讀過了,就不必刻意放在心上,盡信書,不如無書。」還說:「書,當然要讀,但怕的是食古不化,死記書上的話,平日拿出來談論、炫耀,或凡事以之為最高指導原則,這就反而成為一種虛妄,一種束縛。」
這篇話,句句說到我心坎裏。讀過的書,都變成「黃紙黑字」,原來讓自己消化了,變成能量,能成營養,甚至變成脂肪貯在肚腸。
新居在澳門大學附近,日長無事,竟想到不如去上課,學寫詩作文;然而,記心不好,老師囑背書,書背不出,我如實相告:「我把東西都消化了。」會不會給打手板,罰留堂?
「能不能發一紙『善忘證』?」我問醫生朋友。有文件證明,老師就明白我消化力強,一本《紅樓夢》啃完,盡成黃紙黑字。「寶玉是誰?老師你問得好,寶玉是一塊按摩氏硬度標準,超過七度的貴價石頭。」「看來,你需要一張『死亡證』。」醫生好黑心。
某夜,飯局上來了個女人,似曾相識,就是想不起名字,原來數年前曾經共事。「怎麼你好像不認得我?」女人問。「我……我……」我好想告訴她:「你只留下黃臉黑眉,我連骨帶肉,早把你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