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社會不能靠《獅子山下》

凝聚社會不能靠《獅子山下》

為甚麼社會凝聚力會成為一個問題?如果將凝聚力作一縱向的歷史觀察,或許會為今天的社會狀況帶來一點啟示。

六、七十年代,中國仍處於極左的恐怖統治,大批內地居民攀山渡海,蜂擁偷渡來港。無論是游泳還是爬山,先行者告訴他們,如果迷失方向,只要朝着有燈光的地方拚命前進,他們一定可以到達香港。
那時的香港沒有現在繁榮,夜色也肯定沒比今天璀璨。一點點燈火,已經吸引成千上萬的大陸居民,冒着生命危險,千方百計爭相擠進這塊他們理想中的樂土。

對社會已失去希望
那時候的香港有甚麼吸引力?有甚麼力量把他們凝聚在這塊土地上?說來很簡單,相對當時落後極權的大陸而言,香港有更好的生活質素,有免於恐懼的自由,有水平相當高的法治制度,有自由廣闊的生活空間,有較文明和公平的遊戲規則。
這些相對優越的社會基礎,使新移民們都做着相同的夢:通過他們自身的努力,靠自己的一雙手,長時間工作,疲累但仍頂着繼續堅持的身軀,起碼可以在這個地方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勤勞再加上好的際遇,找着一個好時機,或許一天會出人頭地,甚至飛黃騰達。總括而言,這塊土地,給他們的是一個可以自我把握的機會。
就是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希望,把他們凝聚在這個小島上,涓滴成河,變成了香港經濟發展的巨大推動力,造就了七、八十年代香港經濟起飛的奇迹。
香港人的意識形態非常薄弱,逃難而來的新移民不滿內地的極左統治,除了部份知識分子外,離開的都只是經濟原因而不是政治因素,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搵食」空間,使一家人可以吃一頓安樂茶飯,他們對家庭以外的事情都不會斤斤計較。

九七前大批中產階級逃難似的移民美加,不少都懼怕這種自由空間被削弱。回歸後五年,買了政治保險入了外籍的港人又陸續回流,是因為相對而言,香港的「搵食」空間仍然存在,甚至比他們的移居地還要優勝。
有足夠的發展空間,就會有足夠向上爬升的機會。白手興家的港式神話一個又一個的出現。住木屋、徙置區、板間房的貧窮階級,以教育作為社會向上流動的階梯,變成今天的中產階級,甚至晉身管治階層,在四、五十歲這一代,是實實在在的經驗,而不是傳說。對上升前景的期望,使他們對這個社會產生強烈的凝聚力和歸屬感。
今天,中產階級的凝聚力特別低,是因為他們對社會失去希望,也自覺前途暗淡。負資產令他們看不到前景,失業的威脅使他們飽受煎熬,他們在驚濤駭浪中掙扎,游向何方,沒有一點燈火給他們指引方向。

政策別再收縮空間
本來教育是上升的階梯,也是希望所在。但大學生的形象低落,沒有社會精英的自我感覺,連醫生、律師這些天子驕子也自身難保,反而有畢業即失業,前路茫茫的壓迫感。
中產階級如此,基層市民更是不堪,朝不保夕的恐懼,使他們對前途失卻信心。
加強社會凝聚力,不是靠唱幾句《獅子山下》,靠董特首呼籲港人要團結就可以解決。決策者要問問自己,你們的政策是給予港人更大的空間還是收縮他們的空間,是給予港人更多的爬升機會還是收緊他們的發展可能性,他們有更多還是更少自我把握的機會。不解決這些問題,成立更多的凝聚力小組,也不能加強社會的凝聚力。
時事評論員 吳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