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慢半拍的時光 - 鍾偉民

那慢半拍的時光 - 鍾偉民

「香港人走路好急。」澳門人這麼看香港人。「澳門人,甚麼都慢半拍。」香港人這麼看澳門人。
為甚麼要急?為甚麼會慢?逛澳門街,忽然悟出一個道理:距離。
下午四點登陸,從新口岸到氹仔島凱悅酒店附近辦事,然後,再到澳門巿區,又辦點事;完事,仍舊回到氹仔找地產經紀,再辦事。
「電話公司七點半關門,你還可以去申請電話。」經紀說。「電話公司在哪?」「你樓下。」她答。事情辦妥,太陽還沒下山,回到屋裏看黃昏,寬闊的大玻璃窗,左邊是舊橋,右邊是新橋,兩橋之間,澳門半島在幽藍的暮色裏浮沉。「景物,原來仍舊美麗。」還沒為空落落的大廳添一張椅子,先想到搬來腳架和照相機。浴畢,天沒全黑,橋的燈火才點亮。
時間,怎麼走得這樣慢?辦了這麼多事情,還沒到七點鐘?距離。
從一點到另一點,不塞車,就絕不超過半小時;也就是說,在澳門,除了人心,沒有超過半小時距離的地方。我曾經坐上一個賽車手開的計程車,繞海邊新路,拐彎不減速,從澳門新口岸到路環島黑沙海灘,竟不超過十五分鐘。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平均時間十分鐘,走路,還有甚麼好急的?
相對來說,假設香港的拖鞋怪下午要從青龍頭到旺角,小巴兜路等客,花一個鐘頭,才終於擠到人潮裏高喊:「天啊!這世界怎麼這樣對我?!」然後,他回家,又犧牲一個鐘頭;入黑,他到牛頭角吃飯,去一個半鐘頭,返一個半鐘頭,睡前勉強行行房,他這寶貴的一天,算完了。
香港人急,因為太多時間,浪費在「來回」這件事情上。澳門節奏慢,但時間「見用」;香港人爭分奪秒,卻原來光陰,都遺失在路途上。好厭惡這種急煩的日子,好厭惡董建華集團,終於在澳門找到房子,可以徐緩地,慢半拍,甚至慢三慢四,跳着獨舞,開始佈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