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 蘭 - 吳靄儀

荷 蘭 - 吳靄儀

不獨阿姆斯特丹,整個荷蘭就是一本奮鬥史。一個這麼面積小的國家,長年與天險搏鬥,長年戒備防止海水淹沒,差不多佔了全個國境六分一的土地,已經是值得驚嘆。
荷蘭人奮鬥保全的生活方式,是優秀文明而自由開放的生活。我去年看費米爾及德伏特畫家的畫展,費米爾的產量很少,工筆仕女及景物,但對光與影的體會表達,是能人所未能。他一生就住在離阿姆斯特丹不遠的德伏特;十七世紀的德伏特肯定是個商業繁榮的社會,他的大主顧都是大商賈,而德伏特另一項特產就是手繪瓷磚和瓷器Delftware。
Delftware開始時只是抄,不是創作,白地藍花或炭黑花,是抄當時風靡歐洲的中國青花明瓷,是為滿足當地有品味和付得出價錢的荷蘭上層社會的需求,但久而久之,就建立了自己的風格。德伏特的手繪瓷磚從單色發展到彩色,從在本土裝飾講究的荷蘭人住宅和建築物,直傳到土耳其,極盡奢華綺麗的蘇丹王後宮,最珍貴的房間,鑲嵌滿壁就是德伏特瓷磚,三個世紀後仍是光燦如昔。
我心嚮往畫家筆下德伏特的光與影,水靈水淨的瓷磚反映的河道水光。但作家的筆告訴我荷蘭不止德伏特,不止阿姆斯特丹,不止鹿特丹、海牙、哈爾林,還有其他城鎮村落,自中古以來就是各式各樣天然及人為的勢力搏鬥的生死場,處處留下令人驚心令人驚嘆的痕迹。如今,荷蘭是世界的花農——何止鬱金香?菜農——我在倫敦買蔬果,意大利番茄旁邊有荷蘭番茄,英國覆盆子邊也有荷蘭覆盆子。這麼努力不懈,焉得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