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再去一趟阿姆斯特丹。一九七九年在德國住了差不多一年,趁便旅遊歐洲各國,荷蘭的阿姆斯特丹是其中到過的地方。小時候對荷蘭的認識,無非是風車、水壩、內陸低於水平線的奇景,然後是彩繪的木屐、賣牛奶姑娘的雪白棉紗頭巾、四牛煉奶。七九年那次,花時訪梵高藝術館,看了他著名的「收割」、「星夜」等名畫真迹,還看到平日較少見到的早期作品,已覺得心滿意足,坐在運河旁吃他們盛產的鯡魚酸瓜三文治,陽光普照愉快的度假人群,阿姆斯特丹給我的印象是一個活潑明朗而現代化的城市。
後來,漸漸接觸到這個城市的深沉的另一面,十六十七世紀的阿姆斯特丹,在歐洲的政治文化史上扮演的獨特角色。在那個宗教對哲學和科學新思想嚴厲壓逼的年代,阿姆斯特丹是一個自由空間和避難所。然而,自由只是相對的,世代在那裏聚居的猶太人一樣深受歧視和逼害。但高度文明的阿姆斯特丹,成了歐洲的出版中心,例如:當時全世界最精確美麗的地圖,就是在那裏繪製和印刷,JohnBlaeu印製的地圖,現在是收藏家的珍品。
那是個焚書坑儒的時代,但新思想仍冒着生命的危險寫出來,運到荷蘭秘密付梓,秘密流傳,珍貴但犯禁的藏書,面對被沒收焚燬的危險,就偷偷地從藏書館運出來,交給匿藏在由秘道通達的密室的猶太人學者手抄副本,一本一本地保存起來。後來,我讀到旅遊指南上介紹少女安娜.法蘭克與家人在阿姆斯特丹匿藏在密室,躲避納粹黨的逼害,就想到這段歷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