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結怨太多,黑道上的對頭一起來尋仇;那時候,我們有田地,有大屋,有工廠;仇家把廠門鎖了,放火,我大媽逃不出來,燒死了;當夜,爺爺就跟我爸連夜逃到福州來;他們甚麼都沒帶走,到了福州,還是怕仇家找上,隱姓埋名,退居到離這裏八個鐘頭的窮鄉;後來,我爸再娶,我是這個鄉下媽媽生的;這二十多年,我們一家沒再踏足台灣,反正那邊甚麼都沒有了……家好窮,我就到福州來陪男人,讓你們玩。」女孩歎了口氣。
「我玩石頭,不玩人。」我說。「我知道。」女孩望着我:「我叫小蝶,也許,早一天遇上就好。」「今天遇上,也不遲。」「我不知道……下大雨,我總覺得這世界有甚麼不同了,我的心好亂。」小蝶說。
「你喜歡一個人玩骰盅?」我問。「我喜歡看書;舅舅以前開賭場,這玩意是他教的。」她抓起骰盅,撒進骰子,笑問:「再賭一次?」「賭甚麼?」「賭我們的未來。你再猜中,我只好嫁給你。」她笑靨如花綻。
「還是五個六。」我說,孤注一擲。她右手在黑暗中迴旋,滴滴達達……像一片雨聲;然而,外頭雨霽,商廈的大天井投下日光,小蝶把骰盅按下,臉色更蒼白了:「我有點不舒服,出去一下,你別揭盅,等我回來。」她出了店門,就在隔壁一溜玻璃櫥後消失。
半天,一個男人走進店來,見了我,無情無緒地說:「隨便看。」該就是小蝶的舅舅,回來看店了。「你外甥女才走開。」我說。「我就一個外甥女,早上在樓下遇上車禍,沒送到醫院就死了。」男人說:他出去太慌忙,連門都沒關上。「你外甥女叫小蝶?」「你怎麼知道?」他反問。「剛才,我們還在這裏玩骰子。」我瞪着骰盅,不敢揭,只是掏出那揉成一團的紙手絹:「這是小蝶送我的玫瑰,她叫我等她回來……」《魔幻人間.小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