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閨男幹活要值夜，下班，霓虹都滅了。陰雨綿綿，他在街頭等尾班車，忽然，來了一輛「２E」紅巴士，三十年前的舊車，沒想到還在暗夜裏浮游。「2號E？這最古老的巴士線，不是到九龍城碼頭的嗎？」他向來豁達，見燈箱亮着「馬鞍山」三字，心想：「可能是新的通宵線。」跳上車，車上沒八達通掃描機，只好投幣。下層坐了十幾個人，都睡着了；既然還有空位，他懶得拾級上樓。沿途沒人上落車，到了馬鞍山，車停，大閨男一着地，紅巴士就轉眼滑走。一連幾個晚上，載他的，都是這輛車；同樣地，除了他，樓下十多人，都呼呼大睡。
「不對頭！」他發覺乘客，很眼熟；眼熟，因為這些天同車的，似乎是同一批人。「我們真有緣份。」大閨男暗想：說不定這夥人跟我一樣下班準時，生活死板。他站起來，回頭檢視熟睡的乘客，十三個，男女老幼俱備，其中一個少女，昏燈下，那張臉好美，但好蒼白，天熱，上衣的肩帶滑到細嫩的胳膊上；大閨男好想走過去替她整衣，然後，他變成吸血殭屍，抬起她下巴，咬她的脖子，咬她的……「我真壞！」他才受浸禮，咬人，神父說，是不對的。
他記住每一張臉，甚至每個人的衣飾，總覺得：下回乘車，肯定有那麼一點點不同。這夜，紅巴士又來了，引擎聲，越來越微弱，車廂，像無邊黑海上老船的破艙。「怎麼仍舊是這幫人！」大閨男心中發毛：不僅是同一幫人，穿戴和沉睡的姿態，跟昨日和前日，全沒兩樣！他想咬噬想蹂躪的少女，酥胸半露，上衣的肩帶竟掛在同樣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他冷汗直冒，想逃，卻只能逃到巴士上層。上層有人，仍舊是這十三個人！不同的是，他們都醒過來了，面有慍色，瞪着全身發軟的大閨男，同聲說：「我們等你好久了！」
《魔幻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