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博士研究生 沈旭暉
在大清帝國,軍機大臣是有實無名的宰相;有道特區政府的三司頗具其神。其下又設「軍機處行走」數名,收攬毋須負責六部、亦未夠火候坐正軍機大臣的各式人等,加入軍機處「議政」。這類官僚,與新任行政會議非官守議員,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為了與前朝局長看齊,行會成員原來有對位式分工。但問責制一出,雞犬升天,五位非官守議員卻成為權力盲點。他們司職不明,邏輯上根本不會被問責;但對所有政策都有責任月旦,理論上卻能向同僚反問責;加上後退有門,不難反客為主,道魔兼修。所以軍機處行走,人比形勢強,能成為帝師、亦能淪為秘書,影響力因人而異。正如非官守議員,由於沒有問責包袱,可以自由揣摩下列三類角色,影響力甚具彈性,比局長的海更闊、天更空。
角色甲是資望有限的超新貴,被吸納來拜師學藝,以求在粉墨登場前磨盡菱角,學習皮笑肉不笑的宰相氣度。事事爭先為他們大忌,政見純屬搔癢,影響力當在局長之下,是為權力下駟。
政黨中人入閣有平衡利益的神聖價值,亦有保護既得利益的神聖義務;就像清代黨爭領袖,只要不是逢君必反,都會被保送軍機來穩定施政。集團利益是跨政策的,集團領袖的玉音自然傳遍十一局,影響力能與局長試比高;但受自身立場所限,除非劃清界線,否則仕途至此,只是中駟。當局亦會慢慢發現他們易請難送,而且一雞死一雞鳴,同一利益的代表,會長存權力核心。
若非官守議員出現「德高望重」、一人之下的元老權臣,懂得紅臉黑臉雙唱,權力上限便比局長更高。他們既能在非非常時期秉承最高旨意,與局長「磨合」;又能在非常時期欲語還休地流露個人情感,搭沉船前「Youdon'tjump」而「Ijump」,人望高處,更上層樓。
董老希望他的問責制,能利用富彈性的非官方名額對後進拔尖、籠絡利益集團、挑選接班人,為三司十一局設多一重制衡,可算一個智慧陽春。然而非官守議員權責迷離,舵手權術若同樣撲朔,恐怕三番算盤都打不響:被培養的揠苗難長,要接班的陰違陽奉,利益代表尾大不掉;當他們一同參與三司十一局決策,就會比咸豐軍機更加熱鬧。
清代有「軍機不滿六」的迷信:據說軍機處滿六人,必有人不得好死。特區軍機行走階層只有五人,大概不是迷信;但他們如何對號入座飾演不同角色,卻是善信的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