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教授 ElemerHankiss
「入波!」追捧的球隊進球,我們欣喜若狂;對方射入,我們則頹然若喪。一個足球,何以能牽動我們的喜怒哀樂?
運動是人類永遠的伊甸園。只要我們喜歡,隨時可以由現實世界踏入自由自在、毫無牽掛、刺激好玩的運動天地──慢着!也許有人會問,為甚麼將足球和伊甸園相提並論,兩者有甚麼共通點?
足球和伊甸園,都是秩序、自由、純潔、靈性和公正的神聖領土;相反,日常生活則充滿混亂、束縛、不公和罪惡。無論下棋、打網球抑或踢足球,比賽規則本身由人制訂,不受客觀世界的鐵律限制。因此,我們在比賽中深感自由。
弔詭的是,運動中的自由,須通過各種限制而達成。足球基本規則很簡單,只是將球由球場中心移入龍門。但假若足球只是由開球點直接滾入龍門,只有幾條路線,球賽也就單調乏味。球例在球場上設置障礙,令足球移動更變化多端,也創造了自由。
球員和機遇在輕快的動作中互動、起舞、翻滾。足球頑皮地彈來彈去──在球員意志和機遇之間、在自由和限制之間、在成功和失敗之間、在希望和失敗之間──然後又彈回希望之境。足球有自身的宇宙,在神聖領域來去運動。
我們的日常生活,交織着理智與激情。足球同樣分隔開這兩個領域,使兩者鮮明對立。球賽中所有激情、情緒和直覺反應,觀眾也一起承受。
而在球場上,球員亦猶如進入靈性領域。他們根據清晰的神聖規則行事。在比賽中,他們都讓自身的激情、情緒、願望和恐懼,如同純理性個體一般爭勝,在純粹道德和公正的世界中活動。球員的世界完全公正無私、機會絕對平等。現實生活不可能達到。在現實世界,富豪和貧民又何嘗可換換位置?
一般來說,球員不應犯規。嚴重犯規,就要領黃牌,再犯規就會被逐離場──也就是被逐出靈性世界,返回像陰冷冥府一般的更衣室。
更加嚴重的,是破壞球賽莊嚴和毀滅球賽魔法的行為,例如球員不顧本身的神聖角色,在場上大打出手;球證執法不公;幕後操控球賽;以及球迷闖進球場鬧事等等。這些事件對個人和社群造成長遠的損害,讓我們驀然醒覺,現實中的自由、靈性和尊嚴,是何等脆弱;也令我們在世界盃冠軍產生後,對這個不完美的世界,有更進一步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