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劈我 - 鍾偉民

雷公劈我 - 鍾偉民

蟄居村舍,最怕雷公劈。
暴雨天,電話線在屋外飄搖,閃電隨線潛入,數年來,擊毀一部傳真機,電腦裏的modem最經不起電流突襲,已壞了兩回,煩得人氣絕;為防電患,我要傳送電郵或者上網,才連接電話插座,用完即拔,決不讓禍事再來。
時運低,犯了烏龜太歲,日前,正在寫當天專欄,忽然,天昏地黑,暗想:「三分鐘,三分鐘就要寫完傳稿,不必拔插頭了。」暴雨狂瀉,天作動,暗室裏,竟閃起一小團銀光,還伴隨「啪」的一聲,在腳邊爆炸。驚雷響過,電話不能用,modem又一次受創報銷。
在室內慘遭雷劈,究其原因,推想是陽台換了鐵欄杆,濕透了,變成龐大導電體,高壓電忽然積聚,無處渲洩,偏偏廳心樟木小櫃有塊圓形大銅片,銅片上還連着隻銅螃蟹,六條黃銅蟹爪,大概就這樣把閃電邀了進來。不禁咋舌,坐近一點,非死即暈;大白燦要是睡在櫃旁,電成一頭鬈毛黑貓,還能活?越想越怒。
除了對弟妹不怎麼仁厚,對父母不怎麼孝順,我究竟做錯甚麼了?這失心瘋一片臭天病天花柳天,怎麼我躲在家中,還要派雷公來劈我?要劈,怎麼不去劈那敗港殃民的老懵懂?是非不分,正邪不辨!
冷靜下來,細想,也許不是我做了甚麼,而是沒做甚麼;或者做了,卻做得不夠好,不夠多。說不定,是我罵狗官假道學罵得不夠,或者只是罵,半點不夠,該拿鐵鎚去搗,用笤帚去掃。雷公劈我,是怪我議而不決,決而不行。然而,天道錯亂,黑白顛倒,一個寫字人,能做甚麼?只能退,只能逃。
逃命之前,無用,但精緻的家產,都要分批送人;日來,又有好朋友生日,那個古雅的螃蟹銅鎖,大方得體,拿來作賀體,朋友當飾物掛在胸前,美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