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s》歌舞劇在倫敦演完最後一場,演了二十一年,貓,老了;聽說,自從飛機撞入美國的世貿大廈,去看這群老洋貓的人,就更少了。九四年,《Cats》來香港,緣慳一面;緣,這回事,好難說;時日過去,就連一闋《Memory》都成絕唱。
九四年,大白燦還沒在大陸某個黑暗的角落出生,我也沒遁入貓世界跟人保持距離。有貓的日子,煩而樂;但這本書,該也是我這個《Cats》系列的最後一本書了;阿燦長大了,大家都知道對方「底線」,相安無事;有事,已不算新鮮事。
阿燦跟貓女阿花的愛恨瓜葛,仍舊沒完沒了;這大概也是緣,無份之緣。
尋常日子,門前很寧靜,沙灘總覆着十幾條髹得鮮黃的木船;貓,有時候會蹲在船底曬太陽;這樣的貓,像一篇美文的句讀,讓生活的節奏徐緩。
「要不要租船?」龍眼樹下,老嫗問。我搖搖頭。我總是遠觀,在濾光窗玻璃後,看情侶泛舟,看碧海浮着點點黃,如隨波的落葉。
然後,官爺說,船不能佔據無人的沙灘,要放到海上;於是,都用繩子連着,在海面漂浮;漂浮,也是一種美。
然後,又有官爺「依法」禁絕租艇,換上醜化環境的巨牌:「本泳灘的水質已受污染!」污染的沙灘,變成狗的便溺場。租艇老嫗不想餓死,惟有去領綜援金;再收緊綜援撥款準則,就可以趕絕人。
人趕絕了,小貓,老樹,當然難倖免;五年來,天天看着「生活」在消失;看着人,不斷擺弄人。當權者無能,只摧毀「經濟活動」;無能,而且無品味,卻摧毀「生活」;原來地和人一樣,都講氣數。
《再見貓世界》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