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糧食高峯會正在羅馬舉行。這個會議主要是檢討五年前舉行的第一次世界糧食高峯會通過的《世界糧食安全羅馬宣言》和《世界糧食首腦會議行動計劃》在減少飢餓人口的進展。在一九九六年,高峯會確立了到二○一五年將世界飢餓人口減少一半的目標;根據計劃,飢餓人口每年必須減少二千二百萬。實際上,根據世界糧食組織的統計,過去五年每年只平均減少六百萬,只達到預定目標的百分之二十八。目前全世界仍有七點七七億飢餓人口,平均每天有二萬多人死於飢餓。
香港浸會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 陸德泉
發達國和糧食出口國家不斷提出只有通過農業貿易自由化、農業產業化和生物科技的發展,提高農業的生產力,才是解決糧食短缺問題的良策。可是,過去的實踐表明,特別在發展中國家,這三方面的發展不但沒有解決糧食短缺的問題,反而進一步把掌握糧食生產資源的權力,集中在跨國的和本國的農業企業手中,剝奪農民的土地、市場、水源,甚至糧食品種的擁有權。
當然,電視和國際慈善組織所建構發展中國家的「飢餓」現象,好像完全歸咎於天災人禍和科技落後的惡果。這只是部份和表面的原因,迴避了糧食的生產和分配的結構問題。
首先,很多發展中國家的糧食短缺問題,不是土地不足,而是土地高度集中在大地主手上,進行經濟作物生產,罔顧本土的糧食需要。印度也是一個重要的農業出口國,可是還存在嚴重的飢餓問題。其實,土地改革已經講了幾十年,不少國家不但拖了又拖,反而在當前國際鼓吹的新自由主義發展策略下,通過「提高」國際競爭力把土地集中搞得更變本加厲,更多農民變得更無立錐之地。
第二,發展中國家政府在發達國家鼓吹的國際比較利益分工下,通過各種辦法,迫使小農放棄種植糧食,轉種經濟作物或放棄土地,外出打工。在世貿有關農業貿易自由化的要求下,大量的糧農由於本國開放農業市場,在大量進口廉價糧食的惡劣競爭下,根本沒法經營,只有破產或者棄耕。在本國政府鼓吹農業產業化的政策下,大型的跨國和本國農業企業獲得政府大力協助,強迫農民出賣他們的土地,或強迫農民進入經濟作物的發包體制中,承受劇烈的市場波動和嚴重的經濟剝削。但這些賺取微薄的工資或利潤的農民,根本無法承受國際市場的風吹草動,隨時準備勒緊褲帶。這些農民況且如此,更遑論那些被迫離開土地,找不到工作的農民。
當前生物科技的發展和商業化壟斷,更加劇了糧食生產和分配的問題。正如極具爭議的綠色革命一樣,由國際政府推廣高產的雜交水稻無疑可提高產量;可是,雜交水稻造成大規模農業經營集中化,淘汰了因缺乏資金,沒法購買種子、化肥和農藥的小農,造成新一輪的貧困和飢餓。
不少人把當前的生物工程看成是新的綠色革命。可是,這個新的綠色革命比舊的可能產生更嚴重的影響。現在不少基因改造糧食品種主要操縱在商業經營的跨國和本國企業當中,儘管它們用漂亮的人道關懷來粉飾利潤的追求,追逐商業利益仍主宰世界解決溫飽問題的技術。更重要的是,不少生命企業主要是通過新一輪的生命圈地運動來賺取利潤。它們不是發明,而是通過申請紀錄基因圖譜的專利來盜取和霸佔人類和發展中國家農民千百年發展的糧食品種的擁有權。
假如這個世界糧食高峯會沒有挑戰糧食生產和分配的權力集中問題,沒有針對國際農業貿易自由化對糧食生產和分配的威脅,沒有改變土地的壟斷,沒有協助小農生產糧食,沒有阻止生命企業對糧食品種的盜取和霸佔,飢餓問題不但不會緩和,反而漸趨劇烈。
可悲的是,現在中國糧食生產和分配的問題正在慢慢和這些全球化問題「接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