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足球隊在世界盃決賽周首次亮相，與哥斯達黎加對壘，以雙蛋飲恨。那天是六四，我剛好在北京，成為數億觀看實況轉播的一份子。北京街頭和餐廳，但凡有電視機的，前面一定圍滿了觀眾，「群情洶湧，萬眾一心」的氣氛，與十三年前某日，極度相似。
王府井那兒有一巨型屏幕，數百上千人不斷地喝采、緊張、亢奮、沮喪——以集體失望告終。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傷心欲絕，還有人罵罵咧咧的。這一帶，不停有「一一○」警車巡邏。包括長安街、天安門廣場，全在監管之下，所以沒有人「造次」。一名男子因國家隊輸了，他賴在地上號哭不止，軟弱站不起來。警察道：「輸了就輸了唄，有甚麼好哭？」他繼續哭：「不應該輸的——至少也該打平。嗚嗚嗚！為甚麼會輸的……」
京城下午三十多度（我以為已有四十度），苦悶、酷熱、乾旱。這是不尋常的一天。滿街都是便衣，也許已混在球迷中。夜了，偌大的廣場，寬廣的長安街，一場霧雨，空寂而肅穆。輸了球，已夠悲哀——但當年輸的是青春煥發的生命以及民主自由的理想呢。我們不會忘記。可年輕的球迷，卻傷心人別有懷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