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朋友說了個故事,我聽了,改了:病婦趙太太,卵巢忽長毒瘤,割了,沒全好,卻發現丈夫有外遇;外遇美如花,她卻認為那是家庭之癌,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離開她,我會瓜。」丈夫說得堅決。內外受敵的趙太太,精神出問題了;她每天吃飽飯,等打嗝,打完嗝,出門散步,路有好多條,條條通向美麗新世界,有些,還直達天堂。
某天,趙太太見路邊有一幢石屋,那是為附近小學供膳的小廚房,廚房每天舉炊,煙氣外溢。趙太太嗅到菜香,覺得跟家奴燒的,味道,總有那麼一點點不同;她痛恨那一點點不同,她的恨,很龐沛,很深。
「實在讓人惡心!」在跟這股味道全面抗爭,甚至同歸於盡之前,她決定認真聞聞這「惡臭」,她每天聞,每夜聞,風雨無間;但越聞,越恨。
「路這麼多,你為甚麼偏要挑這一條?為甚麼偏要到人家窗前深呼吸?偏要賴在那裏不走?」醫生問她。「我……我……我就是恨這個廚房,恨這股味!」趙太太眼裏都是火,腦漿在沸騰。
「鬥爭」升級,她致函衞生署,要求封閉廚房,根絕她「心中」的惡臭。「氣味沒不妥,菜餚新鮮,吃了快高長大。」衞生署的回覆,氣得趙太太舊病復發。她步履蹣跚,還是天天到廚房前咒詛:「願你早日結束營業!」終於有一天,廚房關門了,窗戶,再沒透出油煙。
這時候,飽受情緒折磨的趙太太,她扶着牆壁,要狠吸讓她懷念的「惡臭」;可惜,那股味,那股恨,那股支持她活下去的煙氣,忽然失去了;她很迷惘,很失落,竟在那小廚房前一株老槐花樹上上吊。
這究竟是愛,還是恨?閻王問起,死鬼趙太太一定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