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夢和大夢 - 鍾偉民

小夢和大夢 - 鍾偉民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愛彌兒對獨眼阿權說。那時候,深藍轎車已駛過橋堍,朝黃泉鎮飛馳。「大頭魚似乎知道了。」愛彌兒猛踏油門。獨眼阿權怕這輛車隨着她的情緒而失控,央求她:「停下來再說。」她把車停在堤畔。蜜糖色的大月亮浮在海上。獨眼阿權渴望維持這段甜膩的關係;起碼,對他來說,關係是甜膩的,他還要發掘她肉體的礦藏,礦脈枯竭之前,他沒理由退走。

「大頭魚知道了。」愛彌兒還是咕噥着這句話。他們上了車,車開到鎮上一條林蔭路,忽然轟的一響,她以為撞上一頭鹿;下車察看,才驚覺撞上的,是她背叛了的大頭魚。他們把大頭魚抬上車,送到醫院。「我不想他醒來的時候見到我。」獨眼阿權說完,離開病房。
阿權一回家就睡着了,天亮醒來,發現只是做了一場夢。
「你醒醒啊!」愛彌兒守在大頭魚床邊;大夫說,他內傷嚴重,不必醫治,明天不甦醒,就不會醒了。晨光透窗,大頭魚醒了,一個人躺在家中床上;昨夜,他在夢中愛上一個叫愛彌兒的女孩,因為懷疑女孩瞞着他偷人,他失魂落魄走在林蔭路上,天很黑,沒察覺一輛藍色轎車朝自己開過來,轟的一響,他昏過去了。愛彌兒守在病床旁邊,黎明前,因為睏累,她也瞌睡着了;醒來已是午後,那輛藍色轎車還好好的泊在院子裏,幾乎讓火紅的楓葉埋住。
她想起在夢裏,有一個情人大頭魚;後來,又混入一個好像叫獨眼阿權的,在一場激烈的做愛之後,她撞上了傷心的大頭魚……
同一個晚上,在不同的地方,三個不認識的人,做了三個既相同、又不相同的夢;如果這三個夢,可以完整地拼合,那麼,能拼合的夢,還能不能算是「夢」?哲學問題,真讓人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