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法國總統希拉克，一說話總表情豐富，準以為他正在巴黎歌劇院演莫里哀的名劇。那兩道眉毛，就是蹺蹺板的兩端，此起彼落。
他臉上喜、怒、哀、樂、愛、惡、慾，一樣不缺都擠在那兒。北京人說這是滿臉跑眉毛，意思是樣子油滑。政客誰不滿臉跑眉毛？誰又不滿嘴跑舌頭，隨口說謊話？
邱吉爾演說，可不像希拉克。他字字珠璣，表情像餐店的漢堡包，倒來來去去光那幾個樣板，一張臉就不如希拉克有看頭，也遠不如希特拉。希特拉演說，老瞪眉歪脖，拳頭揮動個不休。那是柄鎚子，把他說的每個字像釘子般，砸進你耳朵裏。
法國人亦當真是天生的演戲材料。英國人不用嘴巴說話，他們用眼睛、鼻子、耳朵、頭髮說話，愛用手語。要是對某人某種東西十分賞識，他們就吻指尖。認為你胡說，就伸出指頭把眼角往下一拉。表達七情六慾，他們可有自家一套。例如朋友見面，不握手而親吻對方。他們倒有規有矩：先親左頰，後親右頰，再親左頰。左、右、左，禮成。
有一次，和一個老婆子法國畫家吃完飯，道別時冷不提防她把臉頰湊到我嘴邊來，我有禮地朝空氣親了一下。要熟悉法式接吻，我看還是跟十七八的法國妞兒多多切磋，才進步得快。我最想知道的是，接吻時，希拉克的眉毛是不是依然像蹺蹺板的兩端，一升一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