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年起一直義務為沙田馬鞍山老礦工診症的聖母醫院外科部主管歐耀佳,在早前香港科技泡沫瀰漫的年代裏,眼見不少新紮醫生對尖端儀器趨之若鶩,卻連簡單用針線為病人做駁腸手術的技術也未能掌握。他漸漸懷疑究竟醫生一雙手到底還要不要接觸病人?歐耀佳為此迷失,年初別過妻兒,隻身跑到非洲肯雅,當義務醫生三個月,在國際紅十字會戰地醫院裏尋找答案。
「我終於證明咗自己嘅諗法係啱嘅。」他回港剛兩星期便急於向記者訴說。兩年前的科技熱籠罩整個社會,醫學界亦然,不少剛到醫院實習的新紮醫生,以懂得新醫學科技為榮,疏忽了醫生應有的基本知識和技巧。「我唔係反對用新科技,亦唔係追唔上新科技;不過,我係唔鍾意當時本末倒置嘅大氣候。」
他形容當時的困惑與心理鬥爭,就如一個上海裁縫老師傅,遇到機械製作的西裝一樣,出現手藝與科技之爭,也是人與機器之爭。他認為醫生應先掌握基本技術,望聞問切,與病人建立關係,在有必要時,才使用新科技治病。「好似做腦腫瘤血管結紮手術,係要好精密,用手做好容易手震,但係用電腦預先模擬,確定了結紮位置準確無誤以後,輸入電腦記憶,再由電腦操控手術,咁係會好準確。」
歐耀佳說,外國已經有醫生開始在家中透過電腦診症,甚至在家中用電腦操控手術,科技大氣候下,他一度變得迷惑,在當了近二十年外科醫生後,突然再問自己:「點解我要做醫生?」
他回想十一歲時,母親患腎病逝世,隱約記得,當時自己曾答應病床上的母親,長大後要當醫生救人。為了重新肯定當醫生的理想與使命,在香港紅十字會安排下,他在今年一至四月,到肯雅戰地醫院替國際紅十字會當義務醫生,親手醫治無數逃避蘇丹戰禍的槍傷病人。
肯雅病人中,有些走路走了一星期才到達醫院,傷口都長了蟲;「有一個難產孕婦,BB死咗約一日,小手伸咗出母體陰道外面,但係母親重未死,我睇到都好震驚,如果喺香港發生呢啲事,醫院一定俾人鏟平。」終於,他親手為孕婦開刀,取去死胎。歐耀佳已經忘記在肯雅救過多少條生命,但是一張張感激的臉孔,卻深印腦海。回港後,他依然要與新科技競賽,可是這趟他對醫生一雙妙手的意義,再也沒有懷疑──它既能治病,也關心所接觸的病人。
「有咗今次經驗,我以後可以隨時幫助有需要嘅地方,我已經答應紅十字會,如果用得着我,我一定會出動救人。」
記者:冼麗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