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上海博物館,碰上彭定康。他剛在樓下參觀一些古物,吾友王鍇走上前去,用法語跟他打趣道:「在下曾經給閣下統治過。」這讓彭定康的隨從登時大笑起來。他懂法語麼?王鍇說當然懂,法國文化協會曾派了個教師去教他法語。
我看英國政治家更懂的是親民。臨走時他走上前去跟王鍇握手,用法語說了聲再見。四天後,江澤民在中南海接見他,待他以上賓之禮。
當年罵他是千古罪人的某君,現在哪抬得起頭來。政治就是這麼一回事: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彭定康不必待到千古,就再不是罪人。到底是中國那句老話說得好,蓋棺而後論定。不管用英語還是法語說,這道理不也是千古不變麼?
那一天走過天安門廣場,忽然覺得誰站在這個世界最大的廣場上,都十分渺小。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我不過是個無名過客。卡萊爾說世界歷史是偉人的傳記,那麼我連當偉人傳記上一個逗點的資格都夠不上。只是歷史上無數的偉人,如今安在?有個曾經摘斗摩星,目空今古的,現在倒無聲無息躺在廣場一角,光遺下一副臭皮囊讓後世去憑弔。
不朽的還是廣場上的風箏,從春秋戰國歷盡風雲,直飛翔到今日,高高在上,又有誰會評說它的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