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月旦:何前倨而後卑也? - 古德明

常山月旦:何前倨而後卑也? - 古德明

古德明

四月二日,歐洲聯盟對外事務專員彭定康訪北京,中共待以上賓之禮。釣魚台國賓館掃榻以待,中央黨校邀他演講,江澤民更一臉笑容和他大力握手。
中共似乎忘了彭定康任香港最後一任總督期間,要建立民主政制,給他們斥為「千古罪人」、「攪屎棍」、「妓女」等等。那時,彭定康是在他們勢力範圍之內;現在,他們說,「事情過去,成為歷史了,不談了」。
但歷史有時不可不談,例如戰國范睢、蘇秦的歷史。
范睢原是魏國中大夫須賈手下,被須賈懷疑出賣國家機密,更被毒打,裝死才撿回一命,逃到秦國,改名張祿,獲秦王拜為相國。這時秦勢極盛,魏國不敢抗衡,派須賈赴秦求見張祿請和,殊不知張祿即范睢。范睢換上一身破舊衣服,先去拜訪。須賈見他未死,大感奇怪,又見他一副潦倒模樣,慨歎說:「范叔一寒如此哉!」送范睢綈袍一件,還殷勤留他吃飯。正因為這一念之仁,范睢才饒他性命(《史記.范睢蔡澤列傳》)。
蘇秦和范睢一樣,也是先寒微後顯達。寒微的時候,他遠道回家,多年不見的父母不跟他談話,妻子懶得從織布機上走下來相迎,嫂子不給他做飯;後來蘇秦顯達了,佩六國相印,路過故鄉,父母郊迎三十里,妻子恭敬侍候,嫂子四拜賠罪。蘇秦問:「嫂,何前倨而後卑也?」嫂子回答說:「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戰國策.秦一》)
蘇秦的父母妻嫂、魏國的須賈都可謂有眼無珠,但「范叔一寒如此哉」、「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這兩句話,卻明顯有善惡之別。我國古人對須賈,多少有點稱道:「尚有綈袍贈,應憐范叔寒。」(高適《詠史》詩)對蘇秦的父母妻嫂,則只有輕視:「歸來蘇季子,何用苦多金?」(郭鈺《秋望》詩)
彭定康卸任港督之後,中共連香港新機場開幕都不邀他出席,儘管他對機場建設貢獻不少;現在他佩了歐盟外事專員印,中共一變臉就熱情款待,是不學須賈而學蘇秦嫂。彭定康在中共中央黨校演講時,稱許新中國領袖「成熟了」。這稱譽聽起來有點像當年蘇秦的歎息:「人生世上,勢位富貴,蓋可忽乎哉!」古時六國封相的民間小故事,就這樣在新中國宮廷盛大重演。彭定康演蘇秦,江澤民演蘇秦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