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給齊王畫畫。「畫甚麼最難？」齊王問。「畫狗馬最難。」畫師答。「那麼，畫甚麼最容易呢？」「畫鬼最容易。」畫師解釋：「狗和馬，大家熟悉，每天都在面前出現，半點不能畫錯，所以最難；至於鬼，無形無狀，誰也不曾親眼見過，可以隨便畫，自然容易。」這是《韓非子》記載的故事。
故事，不僅說出畫畫的難易，今天看來，簡直就是對特區「文藝界」最精到的分類：「畫狗派」和「畫鬼派」。
畫狗派，天天面對巿場，畫得不像，畫得不好，客人不滿意，只有餓死一途；誰叫你根柢不穩？學藝不精？活該受到無情淘汰。
畫鬼派，當然也有能人把虛無厲鬼，畫得精妙絕倫，有藏諸名山的價值；但能人，到底不多；廢柴，比比皆是，混進了畫鬼陣營，半年畫一小鬼，兩年畫一大鬼，常人見了，驚問：「怎麼塗了一堆垃圾？」「這是後現代嚴肅鬼，俗人看不懂，應該的。」畫鬼大師滿臉不屑。
嚴肅鬼不討好，畫鬼大師怎麼活？很簡單，拿公帑；理由，更簡單：「鬼，尤其嚴肅鬼，屬於小眾，當然要政府資助。」畫鬼大師說着，發窮惡：「『小眾』的東西，難道就不應該花錢保留？」
話，沒有錯；問題是：怎麼不也做點「大眾」的東西，能餬口，再掏腰包搞「小眾」活動？「面向大眾，是『畫狗派』的勾當；這派人媚俗，庸碌，最為我輩畫鬼之徒不恥。」這是畫鬼派必然的辯詞。
然而，我有一個疑問，一個很大的疑問：「我會畫鬼，但畫鬼大師會畫狗嗎？」忽然，有人勇敢地說了一句老實話：「藝展局要改革，不養懶人了。」送懶人上巿場，文藝，才有一線希望。
《藝術與綜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