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閉翳,女閉翳 - 鍾偉民

男閉翳,女閉翳 - 鍾偉民

有人怕負債,有人愛負重。龍生九子,各有形格,老大像龜,名叫「贔屭」,不妨讀如「閉翳」,老殿古剎常見大石碑,石碑多壓着一隻龜,這愛負重的「龜」,就是閉翳。實在,龜殼長年受壓,也夠閉翳的。
識者之中,「現代閉翳」頗多,有外籍豬朋,愛攝影,但不論晨昏,不管遠近,凌晨睡不着,要從跑馬地到銅鑼灣吃碗餛飩,照樣挽着隻大鐵箱,挎着個大皮袋,裏頭攝影機、腳架,各式鏡頭連軟片等一應俱全;但常用的,只是一部傻瓜機。
「為甚麼要帶這麼多東西?」我問現代男閉翳。「東西都有用。」他答。有一回,閉翳把鐵箱撂在路邊,綠燈亮起,打算替他提起來過馬路,沒想到,那鐵箱竟像裝滿磁鐵,說甚麼都不讓人拔起來。
「這是一種精神病,可以叫做『空虛無寄託導致的異常負重症』。」我給他診斷:「這『負重症』已到末期,能吃則吃,能玩則玩,不必吃藥了。」忽然,閉翳交上損友,「茅塞」大開,玩女人,不閉翳了;挎在肩上的大皮袋,漸漸變了尼龍小布袋;然後,小布袋也不見了。「如今,我身上只帶着安全袋。」閉翳笑淫淫,沒入砵蘭街的燈影,消失了。
也有一個女閉翳,人重一百磅,出門,必揹着個大背包,也重一百磅。「我到圖書館借書,還書,有十幾本書今天要看,不能不都帶着。」她解釋。除了書,背包裏的食物飲料,夠開一家快餐店。我們遠遊散心,遷居躲難,總有負重物的時候;但天天如此,除了「空虛無寄託」,還能有甚麼「解釋」?「你有了稱心的男朋友,負重症自會痊愈。」我又冒醫論斷。「我有過男朋友。」女閉翳說。忽然想到,她大背包裏塞的,一塊塊,就是過去的男朋友。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