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 多恩布希(RudiDornbusch)
如果資本主義遭受貪污腐敗蠶食,它就不能在全球生根。社會主義就是因失去民眾的信任而崩潰的。現在資本主義面臨打擊,因為批評者能舉出有力證據,指資本主義其實是為知情者與朋輩服務的體系。安然事件不是把這種批評說明得清楚嗎?美國若要領導全球的資本主義,就一定要拔除正在滋長的朋輩企業文化。
我們的選擇當然不再是資本主義或社會主義。當工人發現他們期待的天堂竟變成官僚主義,社會主義就只能生出一片混亂。缺乏誘因而又不推行激進的非中央化,經濟增長只屬空談。過去一個世紀,已經證明社會主義行不通,所以毛澤東死後,鄧小平也選擇資本主義。
鄧小平當年早料到改革會造成不平等嗎?可能吧。但鄧小平希望即使不平等,中國人仍能改善生活。要令資本主義為人接受,就要盡量令它乾淨。資本主義不會令所有人變成富翁,但它的制度不該令大眾付鈔,讓部分知情者致富。
不平等的問題,政府有時可以稍為矯正。不過,極端資本主義的另一壞處,就是商業機構的貪污腐敗:我們可稱之為「安然綜合症」(Enronsyndrome)。當美國國會的委員會放寬對自己的商界友儕的監管、當會計師行為了巨額生意而放棄自身的獨立性、當企業的董事為了(相對其工作付出)優裕的酬金而無法就某些決定說不、當管理人活在非常規交易(self-dealing)的狂熱之中,資本主義的名譽就注定受損。
美國國會及傳媒現正進行的調查是必要的,政客、規管者,甚至白宮都如履薄冰,因為資本主義是微妙的信託及代理體系,關乎公眾的信任,它只有在人人都享有公平機會,而企業小偷又受到嚴重及公開的懲罰之下,才可以運作。現時近乎儀式性的大型公審,是唯一令企業老闆重拾方向的方法。
安然的管理高層,將在這次大型的除害公審中受到羞辱;其他公司的高層也會(私下)搖頭,他們會聲稱國會及傳媒對私營企業的調查,都屬過火:我們應該忘記安然的陰影,繼續賺錢。這樣做,只會令資本主義更加令人懷疑。
有論者認為如果公司董事可能面對起訴,就不能建立起良好的董事會。如果公司董事被公開問及一些財務報告的敏感問題,會對股價造成甚麼影響。長遠而言,簡單加直接當然會比遮遮掩掩、或迴避財務報告中的疑點,對股價更有利。
長期資本管理(LongTermCapitalManagement)數年前崩潰,令人學會風險管理,以及夢想投資得到超比例回報是何等不設實際,但是該公司沒有違法行為,政府也沒有為該企業失策而提供巨額墊底基金。安然事件牽涉明顯不當行為,或所有接近管理層的人都可能參與違法勾當,而且我們還未清楚,安然管理層是否會在工人失去退休金後,還能把巨款袋袋平安。
中國資本主義也出現貪污及非常規交易。中國政府反應是處決一群犯人及惡徒。西方民主政府未必接受。但是把管理人、規管人、或政客收監,是運作順暢、受尊重的資本主義體系的應有之義,因為資本主義相關的財富轉移,信任、透明度及問責性是必須的。安然事件不是單一事件,而是代表整個企業文化的陷落。只有在商業罪行得到嚴重懲處後,我們才能重整行事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