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天醒來,白花花一室日影,不寫稿,不外遊,不出門拜年,就跟阿燦倚門曬太陽;村子裏,就這聾貓能「大毛獅樣」曬太陽了;貓,聽覺比人敏銳,蚊蚋鼓翅,入耳都像雷鳴,鞭炮在身旁亂轟,貓不會抱頭掩耳,一炸,耳鼓都碎了,只能亡命天涯;不幸竄到路上,遇上亡命飛車,就變成肉泥。
據說,年,是一種怪獸,古人放鞭炮,是嚇年趕年的;如今,怪獸幻成人身了,叫聲也奇怪,大除夕開始,就在電視上叫:「優勢!優勢!優勢……優勢!」年獸吃人,吃了不認帳,仍舊是那一句:「都是外圍因素。」這種獸,鞭炮趕不走,炸彈轟不爛;迷信的,腦生蟲的,在門前放炮,徒然害苦了貓。
貓女阿花失蹤了一日,忽然鑽進屋裏,躲到沙發下,不吃不喝不拉不吭聲,過了大半天,誘以魚罐頭,她瑟縮暗隅,就是不敢探頭出來療飢。「年獸偷食,小貓當災。」想到世人不辨是非黑白,該趕的不趕,應去的不去,讓年獸再荼毒五年十載,也是活該。夜深,乘車過荃灣,見有警車橫在彎角,原來連鎖漢堡包店遺下一大箱番茄醬,錫紙小包裝,乍看,清潔衞生;但散落一地,破了,潺滑如濃血,汽車馳過,遇滑失控,就會撞死人。警察全下車,手撿,腳踢,把番茄醬全掃到路邊;蠟亮的皮靴,都是調味料,為了我們活得平安,警察好狼狽;這才是我們香港的優勢,最後的優勢。
年初二,煙花燒過,尖沙嘴海傍垃圾積成山,大陸客對着電視鏡頭,罵香港人:「怎麼可以這樣?你們的文化,可能真有點問題。」我們沒有問題,只有優勢,這是年獸說的;你不懂事,就別來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