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好這回事 - 鍾偉民

嗜好這回事 - 鍾偉民

人,不能沒有嗜好,也不能有太多壞嗜好;有些壞嗜好,只要愛上一項,比方說,豪賭,就足以讓人家破。然而,嗜好這回事也奇怪,像浪潮,是會一浪蓋一浪的。
小時候,愛畫漫畫,畫畫畫,畫得通宵達旦;忽然,不畫了,寫詩,也寫寫寫,寫個通宵達旦;然後,寫小說,寫散文,又不寫詩了。
搜羅東西也一樣。數年前,迷上看影碟,一天看三齣電影,見碟就買,轉眼影碟堆積如山。看了幾百齣好戲爛戲,嗜好又變了,不斷添置木頭家具,外遊,只顧搜購古怪的木雕木匣,弄得一屋木頭,人像住在樹林裏。
直到愛上石頭,搜羅木頭的嗜好又擱在一旁,滿眼是石,玩石玩了兩年,有點心得,忽覺這種嗜好太寧靜,回想,曾有過沉醉於古典音樂的日子,就把一摞唱片翻出來,抹掉厚塵,讓房子多點聲音,寫着,理查.史特勞斯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開頭部分響起,那是描述日出的,悟道的查拉圖斯特拉迎着紅太陽下山。下山幹甚麼?到勞工處謀事啊。
澎湃的樂曲,原來很配合燈下美石。石頭之後,會沉迷甚麼?不知道。畢竟石頭這門學問,太精深,太有趣。
月來,想學拉二胡,也買了些光碟看;到國貨公司找二胡,看中了最貴那一張琴,紫檀琴桿,蟒皮完美。「初學,不必買這麼好的。」售貨員說。「琴不好,我不想學。」我根本是去「運吉」的。
然而,一技傍身,世界通行,學學二胡,將來不寫稿,街頭賣藝,拉一闋《病中吟》,說不定,也易討口飯吃。時勢不好,花錢的嗜好,竟漸漸的,轉為可以賺錢的嗜好了。不知道是可喜,還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