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前歌舞昇平的香港,令來自破碎家庭、無學歷、無背景的阿強,可以憑着替人做黃色架步負責人(Keeper)而賺到周身名牌,還染上一鋪賭博癮。金融風暴後,黃色事業風光不再,為了要逃避賭債,他只好改行做廚房、清潔、地盤等工作,甚至要瞓街度日和攞綜援。去年重遇救世軍露宿者援助中心一名社工,在他的協助下,阿強重新振作,擺脫以往生活,做個自力更生的有用人。
記者:曾順珍 攝影:陳智良、林栢鈞 鳴謝:油麻地救世軍露宿者援助中心
身材略胖,自言性格火爆的阿強,18歲加入14K社團做口靚,曾受聘為旺角砵蘭街一帶的Keeper,最高峯每月賺兩萬多元。現在他是中港兩地速遞員,甘為六千多元而行到腳趾長出水泡。
「呢份工係個朋友介紹我做嘅,主要係將文件或貨辦由香港運送到深圳,然後又由深圳運回香港,一轉可以賺$25,如果一日可以跑十轉,我又開足工的話,我想一個月大約都有$6,500,好過攞綜援吖(約有$4,200)。」阿強操着不太純正的廣東話說。
做中港速遞員的首要條件,是要行得又餓得,因為阿強話前一天他行了八轉,腳趾居然長出水泡,而且還要捱到夜晚11點才可食晚飯。
「咪當減肥囉!我遲啲會搬去深圳住,因為有個朋友幫我搵到一間約200平方呎嘅屋,月租都係$700,我諗份人工都好夠我使,重可以有錢儲。」
31歲的阿強,似乎是到現在才開始享受務實工作的樂趣,因為金融風暴前,他都是靠做Keeper(即替死鬼)為生。當有差人到架步找負責人查牌時,阿強便要挺身而出。如果有甚麼事,更要一個人攬晒上身。
「我做咗8、9年,從未試過斷正,因為每個場我只會做幾個月,只要喺差人上來查牌前辭職就得。那時嘅收入唔錯,每個月都有兩萬幾蚊,最旺試過一晚有百幾個客。生意好時,一個月都有五百蚊貼士。」
因為搵錢容易,只要靠把口𠱁到客人開房便行,所以阿強那時使錢亦很疏爽。年輕人喜歡的名牌他都會買,如Levi's、Polo等,三、四千元的手機隔數月便換一款,每月閒閒哋用上三數萬元。他曾擁有一隻二手金勞及價值四萬元的鑽戒,不過統統都在97年時當晒。
98、99年經濟不景,黃色事業亦受拖累,阿強謂每晚去尋花問柳的人寥寥可數,就連肉金亦要講價。加上不少人喜歡北上尋歡,貪其質素高過香港,而且收費平,所以一晚有40個客已經算唔錯。
「那時貼士又無,人工又大跌,由兩萬多減至得九千蚊;加上自己又欠下砵蘭街貴利和馬伕數共12萬元,心想再在砵蘭街做落去博唔過,於是惟有轉行避鋒頭。
「我試過為咗避賭債而轉到快富街嘅架步做,唔再喺砵蘭街蒲頭,但都唔係辦法,因為試過一次喺旺角見到一個馬伕債主,於是立即掉頭狂跑,幸好無俾佢見到。」
在朋友介紹下,阿強到一些五星級酒店做廚房睇單,佢話手下有唔少𡃁都聽佢點,月入都有萬二蚊。但做了幾個月後,因為屈在廚房裏實在太辛苦太熱,於是在朋友慫恿下,他又轉行到先達賣翻版四仔VCD。
「個朋友話每個月可以賺一萬蚊做得過,於是做咗20日,被差人拉咗兩次,最後坐咗6個月監。」
出監後,阿強做過清潔、裝修工作,但多是散工和不穩定,每月大約可賺$6,000。
「嗰段時間我居無定所,曾經瞓過善導會嘅宿舍、板間房甚至尖沙嘴文化中心街頭,無嘢做時就攞綜援。最灰嘅時候我有想過燒炭死,但最後都唔夠膽而放棄……幾窮要瞓街我都無所謂,一個男人食到邊瞓到邊,但點解連搵份自己鍾意嘅工都咁難,我都係要求五、六千蚊啫。……我唔想再過以前嘅生活,但唔明點解人哋可以改變而自己就唔得。」阿強皺着眉頭說。
其實阿強曾經有自殺紀錄,他曾經試過用𠝹刀𠝹手腕,又在上年十月因食40粒安眠藥而要入院洗胃。
「可能因父母離婚影響,我個人性格好孤僻,現在連最好嘅朋友都染上毒癮……我最想就係返上內地生活,因為可以離開以前嘅圈子重新做人,最好可以搵到個正式嘅女朋友,傾訴所有唔開心嘅事……」
去年十月尾,阿強重遇早年相識,曾經輔導他的救世軍社工許生,在許生協助下,阿強入住救世軍的單身宿舍,他不諱言是救世軍把自己救活的;最近他還找到一份自己認為理想的速遞工作。
「噚日喺羅湖見番個架步老細,佢話我做乜搞到咁慘要做速遞,重叫我幫番佢手,但我想每日得$300,又要搵命博,真係唔制。𠵱家我連搭車錢都係老細畀,一個仙都唔使出,幾好吖!」加上阿強喺大陸又搵到一個不嫌他窮的女友,生活對他似乎是充滿希望。
認識阿強有七、八年的救世軍社工許生話,阿強的性格已改變不少,由從前的囂張,變為現在的成熟、穩重,他覺得市場環境令阿強不能不面對現實。
「現在做睇場只得八、九千蚊一個月,賣翻版每日得二百蚊,俾人捉咗要坐6個月唔值得,所以令佢唔可以再走回頭路。……所謂經一事長一智,撞過板就自然會行番條正路。現在算不錯了,起碼他已經肯搵份正經嘅工做。」
許生更指出救世軍露宿者援助中心的宗旨,是協助願意改善生活的露宿者脫離露宿生涯,重新融入社會。
曾經聽阿強話很想脫離以前的生活,遠離以前的朋友圈子,但當問他喜不喜歡現在的工作,他無可無不可的回答:「如果唔係市道咁差,我一定會做番以前嗰行,起碼舒服好多。」畢竟要忘記以前的風光,重新建立新生活,是要有無比的毅力,不是說得那麼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