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壇老將DanielPatrickMoynihan隨便說一段陳年軼事都有趣。算是早一代關心人權的政治人,六十年代致力城市規劃,遭受報刊攻擊,一度意興闌珊,說從政等於置身悶熱的廚房,受不了的該走,其實很不值得。那是賭氣的話:他七十年代當了駐聯合國大使,後來還當上紐約州參議員。
政客無不矯情,跟腐儒差不多。英國十六七世紀大文豪SirWalterRaleigh是伊麗莎白一世的寵臣,也是早期的美洲殖民者,涉嫌陰謀推翻詹姆斯一世而關進倫敦塔,最後處死。聽說,他有一次一邊咬着指甲一邊忸忸怩怩說是青雲之路固然想攀,怕只怕失足𨄮下來:“FainwouldIclimb,yetfeartofall”。伊麗莎白一世輾轉聽到,給他下了一道詔書說,爾既怯陣,萬萬勿攀:“Ifthyheartfailsthee,climbnotatall”。訓得好!
莫尼漢出任過尼克松總統的內政參謀。他說,有一天,尼克松要他開個書單列出總統應該讀的十本書。他遵命開了:「有些書我自己都沒讀過,他倒十本全讀完了。」他說。尼克松了不起,鬼極了也壞透了,不虧是梟雄,政客該有的脾性他全有:陰險、刻毒、厚顏、膽大、果斷、堅毅:“DearMr.Secretary,IherebyresigntheofficeofPresidentoftheUnitedStates”,連翻了船寫的這句辭職信都利落。
StevenR.Weisman前幾天在報上說,尼克松最崇拜是BenjaminDisraeli。那是十九世紀的英國首相,保守黨黨魁,名作家,寫小說寫政論,也是個狡滑、傲慢而又真有學問的人物,推行殖民主義擴張政策,發動侵略阿富汗和南非的戰爭,說話又刻薄又機智,損人損到骨子裏。莫尼漢說尼克松最喜歡RobertBlake寫的那部《Disraeli》傳記,他的環保、福利和許多內政策略都受這部書啟發:尼克松擴大了美國政府的視野和實務。現代總統受一部書的影響受得這樣深遠畢竟不多。蔣介石讀曾文正公讀迂了,扭歪了不少中國近代史的走勢。
聽說,剛過去的聖誕新年假期,布殊總統埋頭苦讀EdmundMorris新寫的老羅斯福傳《TheadoreRex》,是他的幕僚KarlRove推薦他讀的。這位幕僚是個歷史迷(historybuff),帶過好幾位歷史學家進宮,說是讓總統和左右手借鑑史事,匡正今弊。二次大戰期間的小羅斯福總統最先結交教授專家虛心請教,形成智囊班子(braintrust),後屆總統紛紛學他。首長親近碩儒高士固然好,自己用功更重要;莫尼漢說,甘迺迪書要來了翻都不翻。同樣風流瀟灑,克林頓讀書讀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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