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幾天前交稿?」時常有小朋友問我這個問題。
「沒算過,到時到候,像雞生蛋一樣,就擠出來了。」我說。
「到底是幾天嘛?」小朋友不放過我。
「真是到現在還算不清楚。」我說:「最少是三兩天吧。我現在的秘書小姐很好,常提醒我:明天至少要一篇。」
「提了就寫得出嗎?」
「寫得出。」我說:「我們專業的寫作人,已經不需要靈感。」
「那麼不是很輕鬆嗎?」
「一點也不輕鬆。」我說:「壓力來自雖然寫得出,但是寫得好不好呢?好不好,自己知道,騙不了自己的。」
「甚麼叫做好?」
「內容至少要有點東西,最低限度是資訊性的,像介紹了一家新餐廳,為甚麼要介紹它?甚麼是出色的地方?把自己的觀點寫出來,要與眾不同,才叫好看。至於最高境界,對於我來講,是惹惹讀者發笑,能做到這一點,我已經滿足,我對自己的要求並不高。」我一口氣說完。
「在『名采』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斷過稿?」
「一次,」我說:「是傳真失誤。」
「每天寫,沒有壓迫感嗎?」
「有的。古人說:歲月催人老;我說:交稿催人老。很羨慕能因外遊而斷稿的作者。」
「那你寫來幹甚麼?又不是靠它吃飯。」
「交稿催人老,是當你交了稿,又知道自己寫不好的時候。」我說:「要是你交得出,而又過得了自己那一關的話,那麼寫稿就變成了一種充實感。我常說要一天活得比一天更好,完全靠這篇東西向讀者交代不交代得了。這時候,交稿已經不是催人老。交稿,令自己更年輕了。」